离萩她们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了墨发身影,那只小蘑菇是她的掌中宝,不管管它吗?放纵它是几个意思?
被灼热的视线所汇聚的身影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如深渊般的眼眸盈满了那抹白色,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路生白豆豆眼望着气势磅礴的怪物,扬起了一个灿烂鼓励的笑容:“不要怕,我见过它,我带它来见你。”
“你说的,是真的?”怪物嘶哑着声音道。
“那当然!”路生白抬起下巴地点了点头,小爪爪一扬,虚空中就缓缓裂开了一道细缝。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稚嫩且充满生命力的劳动号子有节奏地响起,从细缝中不停传出来。
很快,三只各不相同的小蘑菇便出现在了世人的视线中。它们身形小巧,圆润可爱,有的有半透明云状小尾巴,有的头顶富贵的金元宝,有的伞盖呈现岁月沉淀的红褐色。
最后那只坐在摇摇车上,拿着个奶瓶摇晃,空喊口号:“嘿咻嘿咻——”
小小的蘑菇们仿佛扯着什么东西,使了吃奶的劲往后拖,动作笨拙而可爱。
财迷灰公子死前都不忘赚钱,拼命拉近镜头。
众人屏住呼吸,凑前去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
渐渐地裂缝中的东西露出了冰山一角。
苍白的肤色上满是斑驳的伤痕。
竟然,是一只小孩的手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憋着气的小幽灵似乎也攒够了力量,大喝一声,“走你!”
细缝里的东西就被甩了出来,最终跌落在了怪物的怀中。
那是一个……下半身被砍断的小男孩。
看清楚他的模样后,向丛雪瞳孔一缩,他见过这个男孩,在霍普小区,地下室的上方,101房。
但是当时他走进去的时候,这个男孩的心脏被挖走,就已经……死亡了。
等等!
她猛然反应过来。
她并没有确认他的死亡,在她即将进入101房探查的时候,纸鹭突然出言打断,所以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了。
直播间也无法理解,死到临头都不忘吃瓜。
【这是什么?】
【一个残疾男孩,这些蘑菇到底在搞什么?】
【它说恶魔种在找这个东西,但是它们不是在找已经死去的顾千帆吗?】
【是啊,这个男孩是谁?】
“……这,是谁?”不仅是观众,就连怪物,此刻望着怀里小小的孩子,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明明有一万只手,却胡乱挥舞,不知道如何摆放,有种怕碰碎了的恐慌。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它们不认识他,但是……又不想伤害他。
路生白脸上扬起了阳光般的笑容,仿佛春日里最绚烂的花朵,充满生机与活力:“他是——你的种子!”
海豹多肉,是这个怪物的品种。
路生白的眼眸中闪过了不易察觉的悲哀。
这株多肉的每一个肉质茎,都是一只海豹,它们的前鳍被砍掉,脸深深地插入了枝干中,做成豹彘,只留一点点尾巴露在外头。
它们在地鼠中找种子,是因为地鼠圆滚滚的,毛绒绒的——很像小小的海豹。
它们没有脸,哀嚎之声却不断。它们没有手,触摸之念却不休。
植物不是一种形态,而是一种禁锢,将它们牢牢地插在枝干上,钉在原地,永世不得超生。
——“你带我来,是做什么?”
路生白听见小海豹稚嫩的声音道。
路生白垂眸望着还回不过神来的小海豹,它望着多肉怪物,脆弱得就要破碎了。他下意识声音轻了几个度:“你曾经说,她抛弃了你。你说,她留给你的东西,永远禁锢了你。你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你。”
“如今,我帮你找到她了。”
“她一直在找你,即使鲜血淋漓,即使遍体鳞伤,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找你。”
“她只是,和你一样,被禁锢住了而已。”
一只孤冰上的海豹和一个洞穴中的多肉,如何能跨越江海山川再次相聚?
明明彼此爱着却不得见。
二花怔怔地流下了眼泪。
眼前的这只蘑菇对了,但又没全对。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透过泪水看向了不成人样的怪物。
他想找的是它,但又不是它。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抹眼泪。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是找过它。
恶魔种根本不该出门。
当初他跑来切尔诺斯工厂,就是冥冥中来自血脉的呼唤,他一直想来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他真正的家人。
但就是这么一次。
一切都变了。
他没有找到族人。
房东却因此性情大变,堕成了怪物。
“对不起。”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从小小的脸庞滑落,二花止不住哭泣。
他曾经无数次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偷跑出来,一切会不会还是原来的模样,她还是会笑着给他做饭,在深夜研究给他的永生心脏,在他睡觉之时轻轻给他一个晚安吻。
就是因为他太贪心,连上帝都看不过去,所以才会收走他所拥有的一切。
如今就算证明当初他的直觉是对的,一切也挽回不了了。
“不要、不要哭。”怪物听见二花哽咽的哭声,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抹去了他的眼泪,“宝宝,不要哭。”
轻柔冰冷的触感沿着皮肤传递了过来,二花怔愣了下,抬头望向怪物,鼻头红彤彤的。
渐渐地,他的泪水在眼中不停积蓄,最终如洪水般决堤,放肆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对不起——”
对不起,我还是,很想念她。
人生有些位置,一生只能容得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