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他一次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女人。”
“这不正说明那个人不重要么。”
“真的是这样吗?”基裘用扇柄抵住了自己的嘴唇,“他去卡金前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出了指示,可回来后却连一句话都没有问过……亲爱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要乱猜。”
“那你对我说实话。”
基裘并不插手揍敌客的家族决定,平时绝不会像这样追问。席巴看着她,仿佛在审视、权衡些什么。
“能调出第三者的记录吗?”
第三者的记录——Security Camera Footage,基裘的念能力,可通过电子义眼对特定范围进行监视并于一定期间内保存影像资料。
“第三者的记录?”基裘似乎皱了皱眉,眼罩屏幕上浮现出一道曲线,“能是能……但亲爱的,这个和伊尔迷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想知道他有没有问题吗?”
“……那时间,地点呢?”
“去年9月至12月,归伊尔使用的那间训练室。”
“训练室……三个月的资料分量不少,最好设定更具体的条件进行筛选……”
“剔除我执行任务不在的时间,且画面中至少要有两人以上同时存在。”
“伊尔迷!”基裘尖叫着看向和不久前的席巴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打断自己、又刚硬地提出要求的长子,一只手按住了激动的心脏。
完美的绝!
假如是小奇这样突然站在自己身后……
“母亲。”伊尔迷就像是能看见基裘在想什么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您再纵容小奇一直这么玩游戏,可能永远都等不到他不被您发现,出现在您背后的那一天。”
“我只是同意他先放松几天而已……是不是?亲爱的。”
基裘举起扇子,指了一下对伊尔迷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惊讶的席巴,然而接答的依旧是黑发杀手。
“是这样的话就好。我刚才检查小奇的训练成果,他竟然一次也没能避开我的攻击……从明天起我会为他制定新的课程计划,到时候还希望母亲能够配合。”
“伊尔迷,你这样子真是……”
太像自己!
太讨厌了!!
握着折扇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直到扇骨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基裘才反应过来席巴并没有反对伊尔迷的提议,无论是对小奇的教育计划,还是要一起看’第三者监视’的打算。
“亲爱的。”基裘放下扇子,“所以,需要的资料为去年9月到12月,伊尔迷的训练室,至少有包括他在内,两人以上同时存在的画面……对吗?”
“嗯,投影出来,用两倍速快进播放。”
席巴平静地命令,而在他说完几秒钟后,一束红光从基裘的眼罩中射出,照亮了伊尔迷身后的墙壁。
——女孩子柔顺的黑发扎成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垂在脑后,随着笨手笨脚的闪避动作而上下跳跃。一双同样黑色的眼睛则专注地盯着……
站在她面前的自己?
伊尔迷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轻易就看清了在那片望过来的目光中不仅包含有对招式的警惕,还蕴藏着一股很难形容的热意,仿佛是幼兽崇拜地仰望着比它强大的成年守护者。而当画面继续播放到她穿着露出大片皮肤的裙子和靡稽的机器人战斗时,他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想要脱下外套去罩住对方的冲动。
可那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脑海中找不到任何与之有关的记忆,干净得就好像被人按下过删除键……伊尔迷微微偏着头,半张脸在变换交织的光影下时明时暗。
“……伊尔,你看完了吗?”
墙上的影子攸地消失,伊尔迷回头,对上了席巴的视线。
“是的,父亲。我、看、到、了。”
目送伊尔迷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基裘忍不住又提起裙裾开始在室内来回踱步。
““亲爱的,你真的确定伊尔没问题吗?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的样子很奇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和那个女人有关?”
席巴仍坐在沙发上,示意基裘停下后才开口,“是和那个女人有关,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
“她有可能来自那个地方。”
基裘的脸色变了,前一秒只是强行按下的急躁仿佛梆上了块巨石,瞬间沉寂,淀作了冰湖里一股暗涌的寒流。
“那个地方……”她压轻了声音,“……拿尼加……”
在刚发现’什么东西’的存在时,席巴和基裘或怀疑自己的第四个孩子可能患有多重人格障碍,或猜测那是某种特质系念能力的提前觉醒,却都没有将它和那个地方联系在一起。
直到伊尔迷提出将拿尼加交给他,随着越来越多、越来越骇人的实验结果浮出水面,席巴第一个意识到危险,果断放弃了利用’什么东西’的想法,直接选择将拿尼加与奇犽隔离。
但那个女人……也和那个地方有关?
有什么碎片从基裘脑袋里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却像是握到了一把细沙,很快就从指缝间漏了出去,“伊尔迷好像问过我……怀拿尼加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梦?”
“近缘者同士……特殊的连系……共鸣……”基裘垂下双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亲爱的,我不记得……”
再次注视着镜子里似虚似实的影子,伊尔迷将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回了耳后。
虽然他没有任何被人控制的记忆,但他了解自己,就像拆解、拼装过一台机器无数次那样对自己的性格、习惯、思维方式都了若指掌。他不可能随便带个没有用的女人回枯枯戮山,不可能漫无目的的单独训练对方,不可能为了一场伪装婚礼而一直戴着注有特殊念力的戒指,更不可能忘记这样一个让自己打破许多’不可能’的人!
还有奇犽不正常的反应以及父亲跟母亲对话里的蛛丝马迹,如果针对这些疑问有一个共通的合理解释……
大脑是人体最复杂,也最神秘的部分。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一丁点的外伤或疾病而遗忘某些事,但在健康情况下,要做到像真实没发生过那样,不引起任何违和感的清除一段记忆绝不可能。
变化应该发生在几天前,3…5……8天前那个女人死在了海上。伊尔迷左手慢慢转动戒指,举起的右手上一枚细长的钉子悄然出现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八天而已,还来得及。
想起来。
有关她的一切。
想起来。
被动了手脚的记忆——
室内没有开灯,散发着幽光的水槽内隐约可以看到一团阴影。
“伊尔,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父亲,她是我的可可……难道连您也不记得了吗?”
“不,我还记得一点,也做了保险工作,但是……”
席巴并没有说完,在他语气刚发生转折时,伊尔迷突然按住了自己的头。
“您不同意我使用’什么东西’,所以我只能挖开坟墓,将她剩下的身体带回来……”他似乎有些头痛,手指埋进发丝间,轻轻摁着某一处,“不过好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结束了,我重新创造了她……可可很快就会长出手和脚,完整的、完全的属于我,成为我最忠实的伴侣。”
“创造?”席巴没有错过伊尔迷刻意强调的字眼,“那之前的计划呢?”
“当然还在执行中。”伊尔迷放下手,转而摸了摸眼前巨大的水槽表面。隔着玻璃,漆黑的长发仿佛藻类在海里漂浮,“我已经做过DNA对比了,她身上还流着和以前一样的血,就算克隆体无法恢复被蜘蛛夺走的念能力,也不妨碍提供培养下一代的优秀生物基因。”
“那么,你是打算做一个容器,用来……”
“是比容器更好的东西。”伊尔迷摇了摇头,同时门外也传来了吭吭哧哧的喘气声,“我让靡稽制作了一颗电脑……可可会爱上在枯枯戮山的新生活,永远都不会……嗯,连想都不会再想一下要离开。”
“老哥——我按你的要求做出来了!”
房门被从外推开,靡稽怀抱着一只盒子,兴奋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