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长姐临死前要自己活下去的眼神,尚恩熙便禁不住热泪盈眶,冰冷的茶水刺得胃生疼,终是没忍住,喝下去的茶又全部被吐了出来,尚恩照撑着桌面,弓起了腰,不住地干呕。
破旧的棉被不足以抵御从孟恩慧窗缝吹进来的冷意,刚有一点暖意,呼啸的寒风便会席卷而来让寒风刺入他的骨髓。
他发烧了,尚恩熙心想,滚烫的身体烧得他头昏眼花浑身酸软,寒冷地蜷成了虾米,也许他大概会烧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这样无声地死去就好了,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他的子民们,没能报仇,还有对不起姐姐,倘若他能隐忍一辈子,或许他们还健在,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苟活在这里。
尚恩熙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哥哥。”
谁在喊他?谁在叹气?
“把药喝下,你的病就会好了。”
太苦了,尚恩熙别过头,苦涩的药逼出他眼角一滴泪,见他十分抗拒。
那人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嘴对嘴渡了进去,病中的人都是虚弱的,牙关很轻松地就被撬开,尚恩熙被迫仰起头吞咽着药,不安分的舌头在表达它的抗议,却被捉住细细品味。
两人呼吸陡然加重,彼此交缠感受着体温,好似蜜糖,又好似五石散让人上瘾飘飘欲仙。
那人似乎是忘记了喂药这件事情,沉迷在温柔乡。尚恩熙无力的手伸上去抚摸那人的脸颊,有些扎手,半睁半闭的眼睛虚虚看向亲吻自己的人。
许久,这吻才结束,那人脸上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又轻轻地吻了几下唇瓣。
这个夜晚,尚恩熙头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他蜷缩在那人温暖的怀里,做了一场美梦。
一连几天,陈承锦每天晚上都会准时来到玲珑阁,照顾生病的尚恩熙,也许是尚恩熙久未生病,此次生病来势汹汹病如山倒,格外的难好,又或许是尚恩熙的底子本来就差,反反复复的,温度降不下来就算退烧,也咳个不停夜晚容易大汗淋漓地惊醒。
但大多数,尽管身上难受,大脑却是清醒得睡不着。
这场病一直生到了腊月中旬,病痛亏空了尚恩熙身体里的精气,整个人都如同行将就木的人一样,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走路都需要人搀扶。陈承锦没法再来玲珑阁照顾尚恩熙,只得拜托秋颜多多照拂尚恩熙。
宫中红梅开得正艳,玲珑阁里花卉杂草尤其是多,到了冬日都是一副枯败的景象,唯有几株水仙亭亭玉立,不惧寒霜。
他和陈远的婚期定在大年初一,陈承锦过年后离京那天,那夜的温暖,尚恩熙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当时察觉不到,事后想起,除了陈承锦能这样不顾辛苦从南疆赶回来,只为照顾他,还有谁呢?
临近年关,朝堂上的事情也越发多了起来,也很少抽空来玲珑阁折磨他,秋颜也趁机拿了不少过冬的东西给尚恩熙用。
“尚公子当年不介意我和小主子是冷宫里的人,给了我们不少银子和炭火,才得以让我们度过寒冬。如今尚公子落难,小主子和秋颜又怎能坐视不理呢?”
尚恩熙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咳了几声,大雪又纷纷扬地落了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眼睫毛上。尚恩熙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南疆那边也会下雪么?
“熙公子,现在紧要关头您可别染了风寒,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名叫做小翠的宫女打在油纸伞匆忙跑了过来,这是秋颜身边带着的姑娘,秋颜给陈远身边的太监塞了点银子,便也就当做没看见。
“抱歉,忘记了。咳咳咳。”
“您别说话了,奴婢去御膳房找人做了雪梨银耳羹,您多喝点,就不会咳得那么厉害了。”
“劳你费心了。”
小翠连忙摇头:“公子哪里来的话,伺候好您是奴婢分内之事,公子要好好补补身体呢。”
“嗯。”
“公子若是喜欢看雪,您把窗子打开也能看见呢,公子要是嫌无聊,奴婢还去文书阁借了许多书籍,公子可以慢慢看。但是不要看太久,伤眼伤神。”
“嗯。”
一主一仆回到了房间,炭火虽然不多,却足够暖手,小翠关上了房门,避免暖气溜走,两根红薯放在下面留有余热的灰里,这样不仅可以暖手还可以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