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帝驾崩,任荷茗瞧着太君太傧们倒是轻松了许多,其实想想,这日子也是真正好,不用伺候咸安帝,也不必过生育的鬼门关,大家凑在一起,和乐过日子。小昙如今是襄太君,又有兰陵王府做后盾,一切都可顺心遂意。
任荷茗给恩贵太君请过安,出去时经过御花园,倒是正巧遇上薛镇。
春暖花开,淑气宜人,因才过热孝,薛镇只着了一袭霁青色缕银雪牡丹常服,雪白腰带束出纤劲的腰身,漆黑如水的鬓发间亦只点缀着素银碧玉,似春意中最清淡的一抹,看了别处热闹的春意,看到她反倒令人心静下来似的,她端然坐在亭中,见了任荷茗,浅浅一笑,招手让他过去。
任荷茗轻步上前,行了一礼,道:“侍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岁金安。”
薛镇笑笑,道:“无人之处,你倒也不必这般生分,依旧唤朕镇姊就好。”
任荷茗无奈道:“只怕不合规矩。”
薛镇也不强求,只笑笑,问起任荷茗恩贵太君如何,薛玄泽如何等等。
一切问毕,薛镇移目向被风吹皱的春水,淡淡道:“你与卫侧君相熟,有些事,朕想问问你的意见——朕有意封他为君,赐与封号,想挑个好的,不知你有什么建议。”
任荷茗笑道:“封号原就是一份情分,陛下亲选就是。”
卫侧君虽说明面上与兰陵王府并无关系,但实际上,兰陵王府便算是他的家族,而封号极大程度上能说明皇帝对一个君傧的态度,决定他的荣辱,任荷茗拿不准薛镇问他给卫侧君什么封号的意思,不敢轻易回答。
薛镇垂下眸子,淡淡道:“朕一向不擅长风月,不懂得男人心思,所以才问问你。你不必想得太多,只当给朕几个建议就是,主意朕自己来拿。”
任荷茗只好道:“是。”
犹豫片刻,任荷茗道:“历来君傧的封号,尊贵莫过于宸、元,情深莫过于俪、珍,但想来这些都不大合卫侧君。其实做君傧并非一件容易事,宫中的算计总是层出不穷,又怕帝王对自己的心意消磨在岁月之中。若问侍身,侍身只想求一个信字,彼此相信,绝不猜疑,信守誓约,百年不移。”说完摇摇头,道:“侍身胡说的。陛下珍重卫侧君,侍身实在是想不到好的。”
薛镇似乎有些默默,片刻才淡淡道:“无妨。”
“其实这样的事情,陛下还是与皇后商议更好。”任荷茗轻轻道,“皇后主子向来善内务,比侍身这只知道添乱的强多了。”
薛镇笑笑,道:“你很好。赵氏么…近来前朝多有进言,说他家族获罪,又多年无出,不宜封为皇后,只封为贵君,总领六宫即可。此事又有旧例,一时倒僵持住了。你如何看?”
任荷茗道:“陛下恕罪,侍身不敢妄言。”
薛镇道:“这是你我自己家的事,没关系。”
任荷茗见薛镇执意问他,只好道:“虽有旧例,但我朝历来推崇情义,所谓贫贱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夫不下堂,虽然有那般旧例,但终究不是明君做法。还请陛下…三思。”
薛镇无奈叹道:“朕也明白。只是,以赵氏之能,做皇后也甚是勉强。”
任荷茗不由得沉默。的确如此。从前赵典做郡王君、王君和太女君时,即便在凶险的夺嫡之中,许多内宅事也要薛镇来做,实属是内外都要她一肩挑起,十分辛苦。如今这皇后一职,更加非同寻常,薛镇处理政务已经不易,要她内外兼顾,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任荷茗道:“顺则哥哥能力已是不足,若不得龙印与后位,单以贵君名分,恐怕更难统御后宫。而且……这般提请的人,想来并不会止步于此,大约心中另有皇后人选罢。若是陛下觉得可行,也未尝不可。”
薛镇思索片刻,道:“罢了。到时让卫氏和闵氏协理,你也多帮衬着些就是了。”
任荷茗笑笑,道:“若能为陛下分忧,侍身一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