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地,柔软地,把心脏晾在阳光下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李霜这刻承认,她与青野镇的气场很合,合到下辈子要做这里的一棵树。
“不好意思,我也是住户,你叫我李霜就行。房东他正在开会,我来带你去房间。”李霜笑着,轻轻看了眼这位住户,她在黑夜降临前,仍戴着双墨镜,利落的齐肩短发,肩上背着小提琴,“我帮你拿着行李箱吧。”
她拿着的行李箱不大,李霜接过来也感觉不太沉,拎着上坡没有难度。
“谢谢姐姐。”卓渔安跟上她的脚步,“你叫我小鱼就可以。”
“鱼儿的鱼吗?”
“嗯嗯。”
无言,李霜不擅长与陌生人交流。
如果陈春决在就好了。
李霜还未走到坡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身体稍微停顿片刻。风灌进袖口,她咬唇,深吸一口气,问:“你吃饭了吗?”
“这里能点外卖吗?”卓渔安抬眸,同时问道。
两人相顾一笑。
李霜把散落的头发挽至耳后,“可以点的,但可能配送时间你要看好,这里的店有些会很早就关门的。”
“谢谢你。我今天在飞机上吃光了,现在还不饿。”卓渔安将小提琴箱改成拎着,语气放松,“没事的,有就行。明天我要睡到自然醒,然后点个外卖吃!”
大抵是看起来就比自己小几岁,李霜见她刚到来就如此松弛,忍不住跟着笑。
很快到达两人的房子,两人走到院子,走到小楼侧边的楼梯,李霜还未上来过,把密码锁打开,开始研究改密码的方法,陈春决有发给她具体的操作过程。而卓渔安则在房间随便看看,四处看了一遍,便把小提琴拿出来,摸了一把,在桌上铺了层淡绿色的绒布,将它放下。
“可以了,你改好密码,我也就下去了,你有什么事喊我就行,明天房东可以会过来看一眼,有什么需要你就再和他说。”李霜让她修改密码时,为了隐私,她偏头看向别处,看到那安静躺着的小提琴,突然萌发出一个想法,她歪头思考时,卓渔安已经改好密码起身。
或许是改密码不方便,她终于摘下墨镜,眼部有些红肿,并不严重,但她皮肤过分白皙,像是不怎么面对阳光的白色,所以那红肿显得格外吓人。
哭过。
李霜认出了她是谁,瞳孔一缩,掩盖住那短暂的疑惑与震惊,她点点头,“那我先下去了,你好好休息,记得锁好窗户哈。”
“嗯,谢谢你,小霜姐。”
出来时,天已陷入倾墨的黑,小镇亮起一串路灯,照亮地球的一隅。
半掩的院门,露出一个卷毛脑袋,陈春决看到楼梯上的李霜,伸出手打招呼。
她笑着走过去,“会开完了?”
“嗯嗯,辛苦你了,我请你吃米线。”陈春决扫了眼二楼开着灯的窗,“这住户好相处吗?”
“挺好的,怎么这样问?”李霜关上院门,两人脚步同频,走在静谧的小巷里。
“如果不好相处,你和她住一个院子的话,不舒服怎么办。”他的语气平淡,仿佛为她考虑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好相处就行,这样你也可以多交点朋友。”
陈春决身形挺拔,连灯光照耀下的影子都跟着狭长,隐约间,李霜看到他的影子在侧头偷瞄自己。
路灯下的飞虫不断冲撞着无法触摸的光。
李霜抬头,对上那双眼。
如果说李霜非要在意些什么,她最在意与自己交谈的人的眼睛。
出版社前辈们的眼睛充斥着浑浊与疲态,有些甚至夹杂些算计;刚到出版社的实习生的眼睛是干净的,几乎是跃跃欲试的;叶幸然的眼睛是善良与战斗力并存的,她能像鹰一般潜伏在草丛里寻找证据,也能在人群中忍着泪水看一场并不公平的判决。
而陈春决的眼睛,他的眼睛坦荡又温柔。
李霜最怕这样的眼神,紧盯着你看却没有压迫感,但会让人掉入更温柔的陷阱里,最不可原谅的是对方根本无意勾引你进入。
纯粹是她无法扛住这些瞬间。
“我很需要交朋友?”她双手在后背勾住,抓着自己的手腕,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石子掉入缝隙。
“你——”陈春决挠头,那被程椰抓过的卷毛又不耐烦翘起,“李霜,你为什么总是要反驳我。”
李霜一怔,握住手腕的手轻轻松开,留下轻微的红痕,“有吗?”
“有!就是忍不住呛我,让我觉得我的本意被误解了,我会有点摸不透,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对惹到你了……”
这几乎是李霜性格里的防御机制,陡然升起时她本人都无法察觉。
她低头不语。
陈春决弯腰,探身去看她的脸,猛地凑近让李霜吓一跳,踉跄一步,脚扭到要摔倒时,被他揽住腰。
李霜抬眸,清冽的气息将她包裹,他敛起眸,将她抚稳,手掌离开她的后腰,“没事吧,我不该那样说的,生气了?”
低头懊恼的模样,像失落小狗。
“没有,我刚刚在思考,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我以后会试着改改的,这个问题我之前没意识到,可能我的防御机制太强了。”
“有防御机制是好事。”他站在李霜前方,挡住眼前的一盏路灯,他的眼睛似篝火。
只是温暖,不用靠太近。
“但是你在我面前,可以稍微降低一下你的防御机制,李霜。”
“为什么?”李霜下意识皱眉。
而莽撞的人下秒就用手抚上她的眉峰,她的睫毛轻颤,却没有躲开。
陈春决的手指温热,将她紧皱的眉头按住,声音温和,接近哄人的语气:“李霜,你可以信任我,试着接受我的好意,我的关心,也试着不去否定你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