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时神色不改,“以前的事,没必要再提。”
心理医生摘下眼镜,挑明他的病情,“那你的旧伤为什么会疼?你明明知道,伤口早已愈合。”
黎时垂眸,他很清楚,“因为心理作用。”
医生点头,创建新的档案,“先按疗程治疗吧。”
黎时不置可否。
来治疗只是为了不影响工作。
时间一长,难受之余,竟对这种疼痛有了上瘾的意思。心脏被狠狠捏住,在尖锐的刺激下,他才能强烈感受:自己还活着。
医生打印套测试题给他。
黎时拿起来瞄了眼,随手放到一边,“不用做,我的情绪我自己清楚。”
“别嫌麻烦,我要对你的状态进行评估。”
“我状态很好。”
“……”
对于这种脾气很倔的病人,只能软硬兼施,医生略带威胁:“你不想做测试的话,我只好邀请你的亲属来配合完成。”
哪个亲属?
暴躁易怒的父亲,还是柔弱焦虑的母亲?父亲只会说“年轻人心理脆弱”,母亲又会抱着他哭、再愁得吃不下睡不着。
至于其他亲人。
都巴不得他早点死。
偌大的黎氏家族,真心盼他好的人,根本没几个。若是被他们知道,他有严重的心理问题,除了收获假惺惺的关心,剩下都是嘲笑讥讽。
尽管他知道这是医生,只是要他在陌生人面前袒露心事,比杀了他还难受。从小到大,习惯性隐藏情绪,这样的习惯让他感到更安全。
“我回去做。”黎时拿过测试题,向医生道谢,起身离开。
一回头,瞥见个身影从门口闪过。
黎时想也没想,快步追过去。
很快他就看到是谁。
受惊的小猫四处乱窜,想躲进旁边的办公室,发现已经上锁,她急吼吼跑向电梯。
幸好没人了。
闻晓抬起手指。
电梯键被只大手按住,捂得严严实实。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萦绕,“你跑什么?”
闻晓猛回头,差点亲到他脸上。黎时单手撑在墙上,俯身而来将她完全笼罩。距离太近,她只能瞧见一双深邃的眼眸。
“我又不会……”温热的呼吸轻拂过她的耳廓,他唇瓣几乎贴上去,“怪你偷听。”
诶。
好痒。
耳朵越来越烫,被他的呼吸点燃,蔓延到脸颊、再到脖颈,火辣辣烧着,空气变得稀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快要窒息。
像火苗舔舐过的纸张,一点点卷曲、一点点团缩。闻晓缩起脖子,抬手推他,“我没偷听。”
黎时看到她的窘迫,声音带着笑意,“被抓现行还嘴硬?”
“谁让你们不关门。”闻晓给自己打气,站直了背,用力推开他。
毕竟是公众场所,黎时没为难她,施施然收回手,只是瞧她呼吸急促,有些担忧,“来医院有急事?”
闻晓眼眸微动,咬了咬下唇。
捕获到她的情绪波动,担忧之外又多了些欣喜,他弯腰偏过头,去追逐她的目光,“你来找我?”
对上他的眼睛,闻晓拉他拐进楼梯间。
楼道声控灯在沉默中熄灭,身处狭窄黑暗的地方,终于有了勇气,她动了动嘴角,“我是来找你,想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黎时的表情隐藏起来,“你知道了?”
“嗯。”闻晓背靠着门,“是因为我吗……”
“与你无关,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心跳还是很快,她觉得可能是刚刚那团火的余温,也可能是共享秘密的期待和害怕。
“你想知道?”他的声音轻飘飘。
“当然!”她朗声应答,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声控灯替她表明心迹,灯光照亮他的眉眼,黎时似笑非笑,“那先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啊?”闻晓被突如其来的题外话问懵。
“啊什么啊。”黎时翻出手机。
闻晓凑近,她看到三个红色感叹号:
「为什么要转钱?」
「你把我拉黑了?」
「凭什么把我拉黑?」
似乎看到愤怒值递增,她忍不住嘴角上扬,轻笑了声,很不以为然,“有些误会,你别介意哈。”
黎时跟着她无声笑了下,“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说吗,电话也打不通,以后不能这样了。”
“知道了。”闻晓点头,点开通讯录和微信。
身边人紧盯着她的动作,眼看着就要恢复通信,她的手指突然停下,“诶,你要是反悔怎么办?”
“反悔什么?”
“你得先告诉我原因。”
“……”
闻晓看到他的迟疑,但她可没他那样君子做派,又添了一把火,“不想说的话,我就去问你的亲属咯。”
黎时眉梢微挑,弯曲食指敲响她的额头,“还说没偷听。”
闻晓摸摸额头,“我和医生的初衷是一样的。”
想要了解他,想要治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