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梦话了?”
“没听清,大概是火锅、烧烤、啤酒之类的。”
“你胡说!”
闻晓掀开被子,猛地坐起身,大动作让眼前一黑,她又缓缓靠着沙发说:“我还没追究你私闯民宅。”
“翻脸真快。”黎时拖了把椅子,坐在离沙发不远不近的地方,手里把玩着锡箔纸片。
闻晓环视一圈,家里多了茶几桌椅,水果零食……甚至连男士拖鞋也买了。他自然随意伸着大长腿,上半身是件套头薄针织,就是一副居家打扮,简直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才发现他的外套被压在身下,已经枕得皱皱巴巴,难道他忙了一整晚?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照顾,闻晓低头揉鼻子,泪珠偷偷堆在眼角。
“给。”手掌在她眼前张开,几粒药片躺在掌心,“解酒药,保护胃黏膜。”
闻晓憋回眼泪,“谢谢。”
黎时神色如常,“应该谢谢跑腿小哥。”
闻晓笑起来,“上哪儿买的?我把钱转给你。”
“那倒不必。”
“此话怎讲?”
“东西是我借你的。”
“从你家搬来的?”
“正是。”
闻晓彻底清醒了。
她抓抓头发,“这……这好像不太妥?”
黎时坐回椅子上,“有什么不妥?以我俩的关系,用不着客气。”
闻晓站起来,“我俩什么关系?”
他嘴角一勾,“同学关系啊。”
“……”闻晓双手抱头,手指插进发丝,她想到关键人物,忽然大声问:“许梦走了?她给你开门的?”
黎时笑得更开心了,“不然呢?”
闻晓心想完蛋了,和朋友的前男友,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她收起异样的情愫,抱起外套还给他,“即便是同学关系,也是不妥。”
她移开视线,“你快去上班吧。”
他继续盯着她,“又翻脸?”
闻晓心一横,开门见山说:“如果你是在追我,那我明确拒绝。”
黎时微愣,随即又淡定问:“为什么?”
闻晓咬咬唇,“因为这不是真正的‘喜欢’。”
“那什么才是?”
“是放手,是成全,是希望他能得到快乐。”
*
一天一夜,黎太太终于等到她的儿子。
她听见黎时回来,摁灭了香烟,从兜里摸出块路边超市一元两个的口香糖,嚼了半天吹出完美的大泡泡。
黎时笑了,“只有在我这儿,您才敢这样。”
黎太太递了块糖,“在你面前我何必端架子。”
黎时带了外卖回来,“不吃糖了,尝尝小吃?”
黎太太打开盒子,是烧烤。油腻、重盐的夜宵在极简风的房子里格格不入。她看着黎时像是吃习惯了,不由发问:“你能吃辣?”
黎时启开瓶盖,“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喝点啤酒吗?”
黎太太拿起烧烤串跟他一起吃,“酒就不喝了,在吃药。”
“吃什么药?”
“没什么,不过是些美容养颜的。”
“嗯,药还是少吃。”
黎太太见他一瓶又一瓶,“差不多行了。在外那是应酬,在家里没必要多喝。”
黎时充耳不闻,扔掉开瓶器,学某人的样子咬开瓶盖。黎太太瞧着皱了皱眉心,“你父亲看见一定会发火。”
“那就别让他看见。”
“玩够了就该回去了。”
“我没玩儿。”
黎太太放下烤串,正色说:“妈妈能给你暂时的放纵,但你父亲会宽容你吗?”
黎时:“我不需要他的宽容。”
黎太太忧心,“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回去了?”
黎时云淡风轻,“是。”
黎太太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此刻,活泼爱玩的中年女人消失,又出现焦虑的黎太太,继承人放弃继承权,这将是黎氏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眼角的纹路加深几分,说出口的话便刻薄几分。黎太太盯着黎时,“真是可笑。给你父亲一个理由?”
“因为自由。”
“这算什么理由?”
“因为喜欢一个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黎太太露出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黎时,你这是不甘心作祟,不是真正的喜欢。”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他又问:“那什么才是?”
黎太太拧眉,思考劝说之词。
黎时突然站起来,走到黎太太身边,直视母亲,“喜欢是霸占、摧毁、破坏,为了得到对方不惜手段、不惜一切,必要的时候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稳重顺从的儿子消失,出现偏执疯狂的年轻男人。
黎太太愣了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你疯了?”
黎时颔首,“我是疯了,你的儿子早就死在七年前。现在只剩吊着一口气的疯子。”
黎太太着急,“哪怕你父亲故技重施,用她的性命安全下注?”
黎时眸色沉静,“这盘棋我不会输,这一次,我绝不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