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莱曼不知道刚做完什么,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随便披了件衣袍在外面。
黄金的装饰发出叮当声响,沿着对方的头发和手臂轻轻撞击。
同样的装扮放在其他人身上,差不多是暴发户的品味,但是小哈默拉本人可以完全压制住那浮夸的气氛,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加野蛮粗犷。
“想我了吗,长官?”
对方笑了笑,扯过什么东西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发梢。
海因茨下意识地避开视线,不和那从脖子开叉到小腹的见鬼着装对视。
“你怎么……你把衣服穿上。”
他其实更适应安德烈的性格,对苏莱曼反而有点发怵,太过强烈的反差容易将他搞迷糊。
对方完全没接话,反而更加凑近一些观察。
“所以是真的,你最近确实没休息好。”
Ignis的指挥官愣了片刻。
“什么?”
然后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谁跟你说的?”
“还能是谁,你的那位小朋友拐跑了我的稽查队长,到现在都处于热恋期。”
这一刻海因茨真的后悔允许影像接通了,对方往跟前一站,哪怕是只是经由显像井所投射的全息,也依旧显示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攻击性。
“她不是前段时间找你安排中等星医院吗?然后我的稽查队长告诉我,你现在的黑眼圈可以画烟熏妆。”
“胡说八道!”
绿眼睛的男人涌起一丝恼羞成怒的感觉。
他最近确实睡得不怎么好,但远不至于惊动到身处哈默拉的家伙。
“奎里纳在乱说!”
“我看她可没乱说。”
苏莱曼缓缓地伸手,摩挲了一下对方的眼角。这样的远距离通讯并不能带来实质的接触感,但他依然那样做了。
“发生了什么事?帝国的战火还远未波及到边境星,联邦看起来也出于暂时的平静状态,是什么让你夙夜难安?”
“Ignis的驻军部队不服管教吗?”
海因茨差点被气笑。
“最不服管教的人是你,你离开之后所有人都老实得像小绵羊一样。”
“现在情况还不错,大家对于训练的热情比之前高了不少,帝国开战的压迫感让他们终于燃起了一点斗志,作战的时候伊莲娜带着他们打配合。”
更多的不能再说下去,他们之间依旧存在着立场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
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对方,苏莱曼没有允许这样的话题被轻易带过。
“你看上去很累。”
奎里纳是个人才,在自己的热恋对象面前大谈Ignis的指挥官身陷绝望,黑眼圈有两层楼那么高。
很难说这种添油加醋的行为不是故意的。
于是她那耿直的恋爱对象陪同苏莱曼进行星核能源入港巡视的时候,犹犹豫豫地将这些话语转述一遍。
“没什么,就是睡眠质量不太好。”
海因茨的眼神依然避开那晃来晃去的敞口衣服,慢慢坐回椅子中。
“最近总是惊醒,可能做了点噩梦,但是我不太记得梦的内容了。”
“毫无缘由?”
苏莱曼低声问,半蹲在对方面前:“有没有让治疗师看过?定期做体检了吗?”
“有时候身体的深层问题会反馈在睡眠质量上。”
“检查过,非常健康。”
忍不住露出一点苦笑,海因茨无奈地摇头。
“别听奎里纳乱说,她总是夸大其词。”
“并非夸大。”
野兽一样的琥珀色眼眸凝视着他,苏莱曼的全息轻碰对方放在腿上的手。
“或许有什么事让你感到压力,一点都想不起来那些梦是关于什么的?”
“奎里纳还建议我去咨询内网占卜师,你不要将她的话当真。”
海因茨的第一反应是缩手,但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慢慢地同对方握在了一起。哪怕这样的握持毫无实感。
“我在找什么人,但总也找不到。”
他低声说。
“每次醒来的时候都很焦急。”
“这样的事情很可笑吧?都到我这个年纪了,还会因为噩梦而睡不好觉。”
“所以艾琳他们才总觉得我永远都不够成熟。”
“我偶尔也会做噩梦。”
苏莱曼直直地看着他,野兽总是不懂得回避的。哈默拉的最高领导者半蹲半坐在座椅前,以一种仰视的角度望向自己的伴侣。
“梦见走一走那条沙漠里的路。”
“然后等我走出来,发现哈丝娜或是你没有跟在我的身后,我们走散了。”
“再然后我回头去找你们。”
“但是沙漠中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哪里都没有你们的踪迹。”
海因茨捏住对方的嘴。
“不准瞎说。”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喜欢着那双野兽般的眼睛。
“再做这种梦我要罚你换花肥。”
“我花那么大力气将你拖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反复回味沙地探险的。”
苏莱曼不反驳,也不挣扎,就那样笑着看向他。
“好。”
所有的血腥味都被彻底洗去,只留下潮湿的水汽。
“我找时间去看看你吧。”
“你这个领导人当得十分随心所欲。”
Ignis的指挥官敲一敲对方的脑袋,尽力做出严肃的表情:“哈默拉的事情一大堆,你天天跑来跑去像什么样子?”
“最近还好,帝国革命军正重点同几个难啃的岗哨星球作战,短时间内不会越线一步。”
懒洋洋地笑一笑,苏莱曼不置可否。
“而且我可不需要像联邦那边似的走一大堆审批手续,连度个假都要小心翼翼。哈默拉最近风平浪静,离开几天不成问题。”
在此之前整颗星球关起门来,进行了数轮大清洗,老哈默拉一派试图闹事的直系亲属被全数收押。
“你确定?”
海因茨时刻怀疑对方的信用。
“千真万确。”
大型猛兽舒适地伏在对方腿上,闭合起泛着森冷意味的眼眸。
“放心,这一次不会给你送东西,我知道再多的话Ignis要没空仓库装了。”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
Ignis的指挥官哭笑不得,两批礼物差点愁掉他一把头发,到处找地方销赃藏罪证。
他轻轻地摸一摸那双闭上的眼睛,然后又假装不经意地碰碰对方滴着水的头发和叮当作响的金饰,带着点紧张开口。
“下一次来的时候……咳。”
结果他紧张过度,才蹦出几个词就呛了自己一下。
海因茨差点没挂住脸,勉强坚持将话说完,没给自己犹豫不定的时间。
“下次过来,多停留一晚吧。”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