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谈完了?我们即将降落。”
伊莲娜看着自己的长官,表情奇怪。
“您把手背到身后做什么?”
海因茨在单手褪手套,他的右手沾了血渍,在一片白色中过于显眼。
指挥官的手在后腰蹭了好几次,一整条胳膊都在用力,好不容易才蹭开扣子将那玩意儿弄下来,然后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塞进口袋。
“没谈完。”
“那您……”
“眼下不合适,之后我会找时间同他再聊。”
对方的癖好属于个人隐私,不太适合拿到大庭广众下说。
伊莲娜站起身,目光里带着询问。
“很难对付?”
难。
非常难。
他还一个字都没说,那心理不健康的混蛋就敢自己将自己抽得满身血。
这要是说了什么还了得。
“我会处理安德烈的事。”
海因茨含混地回应。
他甚至没敢再用“畜生”这个代称,生怕对方爽到,也生怕第二军的精神面貌再下一个台阶。
只有猎犬小队才会自然而然地自称为“狗群”,Ignis的指挥官绝对无法接受他的驻军士兵一张嘴就开始学狗叫。
在休息室里,他尽量委婉地表达了“个人癖好之所以是个人癖好,意味着它们需要关起门来做”的意见。
他无意指摘别人的私下爱好,正如他不会就其他人的信仰或是自己好友的择偶观说三道四,但有些东西拿到台面上公示总归不太好看。
然而吊儿郎当的男人笑嘻嘻地看过来。
“我确实关了门,还上了锁,可它被您一脚踹开了呀。”
海因茨:“……”
面对伊莲娜定定站在那里的无声询问,金发的指挥官摆摆手。
“降落吧。”
他说。
“让所有小队准备集合,我有些话要说。”
趁着舰队停栖在星港,舱门还未开启,海因茨照例通过全频道对作战行动做了总结。
他并未提及外援的真实身份。
Ignis的驻军尚未完全服从于他,存在一定的泄密可能性。
这世界上纸或许包不住火,但能拖延一会是一会,起码在短时间内他们仍旧需躲避联邦的问责。
在讲话接近尾声时,神出鬼没的男人再度冒了出来。
搅混水的家伙刚一露面,就引起了身边士兵的注意,有些人笑着拍一拍对方的肩膀:“你居然舍得剃掉自己的大胡子了,看来今天要下刀子。”
安德烈身手灵活,顶着长官的注视在队伍里钻来钻去。
“何止是要下刀子,我看要下核弹。”
还是深黑的核弹,能够一击将吞星级异种钉死在地面的那种。
他动作顺畅,丝毫看不出带着一后背的伤口,精力充沛到令人发指。
不知道是不是用治疗舱做了应急处理,那些血渍并未随着动作渗到外套上。
“他脸上的伤完全好了?”
陪着自己的长官离开舰桥,伊莲娜回头望一眼。
“裹成那样的伤口说好就好,他是什么医学奇迹的形象代言人吗?”
海因茨嗤笑一声,没有回头去看。
——一句实话都掏不出来的骗子。
而另一侧,法赫纳的庞大身躯半隐没在宇宙的阴翳间。
星舰的几根机械臂在轮锅铲,结束了谈话的D108坐在一边聚精会神地看。
一个做得认真,另一个看得认真。
“不关着他了?”
朗的声音里带着笑。他自己都没发现,现在他露出笑容的时间比曾经多得多,特别是当卡兰在身边时,他总也忍不住地看向对方。
男人被浸泡在一种难以形容的细微情感中,像是度数不太高的酒精,不会影响思考,但会令人感到快乐。
“不用。”
卡兰摇摇头。矿星137的这波乱七八糟的污染让他吃顶了,偏偏意识又不曾陷入困顿状态,现在他只能清醒着消化。
“法赫纳喜欢他,就让他陪着法赫纳玩吧。”
这应该算作他的错。
最初他花费二百九十里瑟将自己的花豹买上船,只是因为污染的气味和熟悉的血缘在作祟,卡兰一度打算将其作为普通乘客安置在休息室内。
然而现在他将人类划归到自己的怀抱里,带着点难以理解的排他性,还会搞出些不太适合旁观的互动,导致星舰的意识经常被关在门外。这种护食的行为总要有些补偿举措。
法赫纳很喜欢人类,而D108看上去又没什么危害,两个心理年龄加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正好能够凑在一起。
“D108.”
朗出声呼唤,令原本支着脑袋沉浸式观察做菜的年轻人瑟缩一下。
小猎犬还是有点害怕这对绑架犯。
对方当初毫不留情地三枪点射击倒他的场景,令D108心怀畏惧。但当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抽搐时,又是同一只手臂托起他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将他抱在怀中。
塔娜领队告诉他没关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可以尽情地依照自己的喜好在船上居住一段时间,等到时机恰当,他们会再见面。
所以他会试着克服这种不安。
“D108,过来一下。”
朗招招手,示意犹豫着的年轻人靠近点。
或许是那低沉的语气中带着太过明显的温和笑意,对方最终缓慢地挪动过来。
“我该回自己的房间了吗?”
D108小声问。
他第一次试着讨价还价,因为喊他的人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想再看一会,就看到这道菜做完。”
“你可以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