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兰呢?”
成功返回法赫纳的男人穿过近地轨道处的拦截线,让深黑的重甲降落在停机坪,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法赫纳,卡兰回来了吗?”
最后的画面里,主飞行器将濒临解体的飞艇成功回收。
在那之后,他与自己的同伴彻底分开。
“唔……他回来了。”
一向活泼好动的星舰声音听上去有点蔫蔫的,像是没了精神头的小狗,但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了对方的疑问。
这令朗涌起一丝担忧。
“他受伤了?”
他担心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对方被交战的余波所波及。金乌几乎拦截下所有火力,但战场向来不讲究逻辑。
“他在哪里?”
“他在休息。”
法赫纳明显带上一点绷紧,甚至回以平直的机械音。
“我去看看他。”
男人想也没想,手臂搭在驾驶舱的边缘稍稍用力,让整个身体沿着升降梯滑下来。
这具重甲非常出乎意料。深度链接往往意味着极大的副作用,冗余压的攀升会令许多操作者颅内出血。
然而他在未经调试的状态下同金乌进行了近一小时的同调,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在脱离注水栓的瞬间有一点轻微晕眩。
“可以请你带个路吗?以及谢谢你的礼物,它很厉害,是我所见过的性能最强悍的机体。”
结果星舰急了。
“不行!”
仿佛是在对脱口而出的话语进行找补,法赫纳以一板一眼的口吻制止自己的乘客。
“他在睡……睡觉,他有唤醒低血压!”
说是睡觉倒也不算说谎,卡兰还是人类时,也确实会因为早起而情绪不佳。
阿卡夏的同源记录者不说谎,但它们说话只说一半。
朗正在悉悉索索解武装带的手指停顿住。
他抬起头,金棕色的眼睛直视着天花板上左转右转的荷鲁斯之眼,因为获得新搭档而产生的笑容慢慢地从脸上消失。
“法赫纳。”
他低声呼唤对方。
“我想见他。”
狗狗舰:“呜……”
“卡兰卡兰!我拦不住他!”
嗷嗷大叫的星舰疯狂贴贴自己融化成一滩的主导者,因为人类那严肃的表情而破防慌乱的触手到处乱飞,试图推一推困顿的舰长。
“他想见你,他要见你,我该怎么说?”
这就是科班出身的坏处。
吞下太多人类碎片的星舰有无数的处理样本,但真的遇到实际情况,它又开始本能地呼唤做平日里决定的一方,寻求场外援助。
“我不能说谎,他好像看出来了!”
无数双半阖的眼睛闭上,卡兰倦怠地收敛自己的身体。
“帮我重新捏一下会客室吧。”
他轻声说。
“这里过于杂乱,不符合待客的礼仪。”
“你依然在瓦解。”
一边飞快地将虬结成团的触肢拆开、捶进墙壁里,一边火速搞装修的星舰声音里带着担忧。
它的主导者同自己断开意识共享有一阵子了,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崩解会如此严重,但每一种细小的猜想都令它难过。
“是因为金乌?我不该使用裂隙的材料?可是我没有受到影响……你因为这个才不愿和我同调吗?”
“不是你的原因。”
温柔地摸一摸急得团团转的小触手,卡兰身体的一部分还同对方缠绕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问题,抱歉让你吓到。”
“过一会就好。”
所谓的过一会就好,是指在人类走进会客厅时,星舰的主导者已经将自己收拾出了个人样。
在他的身后,仍有一部分逸散的潮汐模糊了主体和其它物体的分界线,仿佛融化在水中的油彩。
但正面看起来,注重仪态的白山羊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长长的白色衣服垂落到他的脚踝处,整个人懒散地陷在座椅中。
“卡兰。”
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的男人最终开口,并且走近一些。
他单膝点地俯下身体,试探性地缓慢握住对方搭在腿上的冰冷双手。
“你怎么了?”
“你受伤了吗?”
新雪般缺乏杂色的人形含着笑握回去,几乎没有任何重量。
“新机甲,喜欢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反向抛出另一个问题。
“喜欢,但是我——”
“你没有彻底击毁敌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