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支队伍最终还是被建立起来。
马普兹科学院培养出自己的优异人才,他们对外声称这是政府对于生活在福利设施中的孤儿们所提供的福利,比如优渥的生存环境和教育资源。
对此老指挥官嗤之以鼻。
“狗*!”
盯着刺头在操场做俯卧撑的前任舰队长毫不留情,对着自己的朋友鼻孔喷气,并且因为那过于难搞的黑发士兵而频繁爆粗。
“他们把人当傻子糊弄!傻*才会相信这种***的胡言乱语!”
“你敢漏数就再做两百个——!!”
他甚至不忘初心,一边骂一边在心底计数,歹毒的眼睛瞬间看穿朗想要偷偷赖掉十个俯卧撑的小动作。
“好心?孤儿?他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那可不是正常小孩,他们将人当成兵器来培养。”
“没有道德,缺乏思维,会严格执行科学院的一切指令,这样的人不是士兵,他们只是猎兔犬和枪,是零件坏掉之后可以随时更换的消耗品。”
第二军的军团长霍斯特和他的指导员海因茨全数出身于霍尔曼家族的旁系,不得不在来访时见证了第五军野蛮的体罚场面,同时还要被迫倾听劳伦斯喋喋不休的抱怨。
“他们给优胜者冠以马普兹的形式作为奖励——我见过她,塔娜·马普兹,非常了不得的女人。”
同霍斯特长聊天的舰队总指挥按了按自己的膝盖,那里早年受过伤,一到连绵的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作为第二批猎犬小队的优胜者,她甚至击败了之后的第三批成员,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失败的记录。”
“不一定全是坏事,起码这支部队确实在执行维和相关的任务。”
第二军的军团长也为之叹气,他之前是持反对意见的一员,然而反对意见并未产生什么效果,只能认命。
“到目前为之还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发生。”
“这不一样,老朋友。”
劳伦斯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面容上的皱纹远比他的年龄更为深刻:“这不一样,你还没有理解。”
“马普兹科学院培育出一批没有共情心、道德、正确是非观的人类。沙文主义者豢养了一柄无论是非对错、只听命于自己的利剑,这柄剑终有一天将平等地高悬于每一个人的头顶。”
“没有人会是例外。”
“人类的繁荣与延续需要利他主义者的存在,也需要道德与伦理加以束缚。”
被士兵起了个“点名教授”外号的严肃舰队长,眼不见为净地冲做完俯卧撑的男人挥挥手,让对方赶紧滚出自己的视线,别带着一身的尘土和汗水挨过来。
“帝国分裂后过去了近八十年,这个宇宙并未变得更好,那些糟心玩意儿依旧存在于这里。”
“猎犬小队不能理解他人的苦难,视战争为游乐场,在未来必将成为一种隐患。”
“我觉得你的忧虑过于遥远。”
霍斯特倒是友好地冲朗招招手,让这名年轻人走向自己的身边,他看穿了老朋友那色厉内荏的炫耀心态。劳伦斯嘴上骂得比谁都凶,但是每年军演都会将黑发的男人带在身边,在正常晋升途径外还特意给对方留出一个展示空间。
“他们现在仅针对帝国出动,手段虽然……残酷了一些,但从未对联邦的民众造成负面影响。”
“帝国于我们而言更像是敌人,你不能将多余的怜悯心挥洒向另一侧。他们的居民无关紧要,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最终我们会像猎犬监判队一样为了联邦的繁荣稳固而会献上一切。”
“人不是物品,无论他出身于任何一个民族、种群,有着怎样的肤色、性别。”
劳伦斯皱眉看着笑嘻嘻的朗,但是也没有再一次命令对方滚蛋,而是默许了男人蹭过来打招呼的举动。
年轻人的体力确实相当强悍,做完三百个惩罚俯卧撑之后,还能从地上一跃而起,没事人似地拍拍衣服,假装看不见长官那嫌弃的表情。
“一旦漠视开始产生,后续的一切问题就都将随之而来。你看,我们隶属于联邦,所以帝国与帝国的居民无关紧要,他们流多少血都不会动摇我们的决心。”
“但是在此之下,联邦自己也存在着不同肤色、不同信仰、不同年龄层的人种和族群。倘若由傀儡把持的帝国消失,我们会面对内部的倾轧,第二军的大部分成员普遍出身于高等星域,第四军和第五军的士兵则多数来自偏远星球。”
“军团/派系消失后,所有人依旧会面对性别的冲突,男人和女人也是不同的利益群体,我们撕咬同一块蛋糕,争抢同样的晋升空间。”
“女人消失后,男人之间还是会存在等级与碾压,老弱病残永远会被碾入尘埃,只有最强壮的男性才能稳定立于金字塔的顶端。”
“你在淘汰,朋友。”
“你设置了一个筛选线,将每一个活着的人类当成商品,依次评头论足地剔掉你觉得不重要的部分,因为你没有把他们当成人类,你认同生命是不平等的理论,也认同沙文主义者眼中的社会结构,并给它们划定三六九等的相应价值。”
“到最后,你无法舍弃的并非自己所说的联邦和荣誉,你只是站在利益既得者的一方,去维护你个人的长远利益。”
“在人造子宫出现前,太多贵族会学着旧地的人类搞出一点搬不上台面的操作——我没有针对霍尔曼家,但是你们垃圾得很平均——他们将女性的生育能力当成商品加以贩卖。马普兹科学院大力支持这一论调,他们说这是为了联邦的繁荣昌盛,是为了快速弥补人口的消耗,甚至考虑将其写进法律。”
“我记得霍尔曼家族的上一任主人,也轻描淡写地为这些贵族做过辩护。他宣称这对于上层贵族和底层家庭而言都是一种双赢的举措,因为他压根就没将低等星的人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这样的争论极其可笑。”
劳伦斯的眼睛是本该温和的棕色,但因为常年蹙起的眉毛和深刻的皱纹而显现出一定的攻击性,令他的整张脸看起来都不苟言笑。
“但是我不能,霍斯特。我见过低等星被卖掉的贫困女性,见过死于难产的未成年女孩,也见过猎犬监判队执行完任务后的城市,见过被掩埋的砖石瓦砾下死去的初生婴儿,我见过你们这些脚不挨地的家伙从不在意的另一面。”
“别那样看着我,你瞪我也没用。我知道你想说事实如此,但事实如此不代表它是正确的,我不是为了看着这个世界一天比一天变得更糟才留在卡姆兰这种每天吃土的边境线上。”
与瞳色相对的,是那张毫不留情的嘴,即便对着老朋友也绝不退让。
霍斯特无可奈何地冲朗摇摇头,示意他赶紧转移自己长官的疯狂输出,但朗蹲在劳伦斯身边,活像一只滚了满身泥巴的待机大型犬。
“当立场转变,每一个人都将在缺乏普遍道德和合理法律约束的社会下,有机会成为那些被贩卖的女性、死去的儿童中的一员。”
“我驻守在这里,是为了力所能及地让它变得更好,而不是眼见着它一天比一天糟,还要高高在上地问一问我身后的居民为何不微笑着生活,霍斯特。”
在对话的最后,劳伦斯终究伸出手,摸了摸年轻人那颗热乎乎的脑袋。他为自己选择了接班人。
前任舰队长轻轻地叹息。
“并非追求其它任何**的空话和道理,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个人情操作祟,这仅仅是我的个人选择,拒绝代表任何人。”
“我只是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漠然注视着同样的苦难发生在我所爱的同伴与家人身上。”
“我只是无法假装听不见灵魂深处的那些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