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杨戬再度回到桃花林,桃诺依旧守在原来的位置。
杨戬催动秋水金瞳,眸中闪过一道流光,不管刚才桃诺所使用的招数是什么,他一定要看清楚。
“你还过来?”桃诺微微睁大眼睛:“你可不要觉得你打赢了我就能进入桃花洞,这里是属于我的领域。”
杨戬的法力强大和执着让她忌惮,可惜只要身在桃山,她便言出法随,掌控一切法则。
她微微勾起嘴角,决意要逗弄他一番。
“那我就再试试。”杨戬抬头,猛地挥起长戟刺过去,桃诺连忙唤出一把桃木杖进行抵挡,长戟砍到桃木杖上面,异常坚硬,杨戬不经意间瞥见桃木杖上面的金红色星纹。
双方的法力冲击之下,金红色的星纹产生波动,恰似幽静的海面上升起一片灿烂星汉。
就着这星辰之力,桃诺的灰瞳现出一分异彩,她单手捏了个诀:“言灵——削!”
言灵术一出,桃木杖上面的金红色星纹猛烈跃动起来,化作一道弯月状的光刃,薄薄一片,削向他的手肘。
杨戬下意识转动手腕,险险避开,同时心意与造化封神诀相合,一道雷电从他指尖迸出,撕碎言灵术上附随的法则之力。
桃诺冷哼一声,没想到她新出的招数那么容易就被破解。
战戟的刃口再次冲她刺来,削断了她脸颊边的一撮猴毛,她眸光震颤,闪身后退,杨戬握着戟身,紧追不舍。
桃诺挥动手中的桃木杖,桃花花瓣汇聚成一个火圈,将杨戬逼退。
“这是当年夸父逐日,舍弃掉的桃木杖,传承万年,到我手中。”她似是在炫耀这桃木杖的来历,摇身一变,化作女子身形,更加灵活地用桃木杖使出更多招式。
猴子的本体相对矮小,化作人形的自己手长脚长,力度也更沉重,她吐出一口气息,更加放开了去打。
两人打斗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状况越发焦灼,桃诺的目光中闪过一道慧黠,转了个身,又使出言灵术:“乙庚——起!”
顿时,桃山上震荡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群带着桃花印记的桃木傀儡从地下爬了出来,陆续不觉地冲向杨戬。
杨戬初次见到这么独特的攻击方式,好奇地在各个桃木傀儡间打转,试图探究它们到底是怎么被炼制出来的。
桃木傀儡模样呆呆的,下手却凶猛异常,陨铁般的手臂砸在戟刃上,令他手臂震颤,略有些发麻。
而且这些桃木傀儡身上那个气息与桃诺手上的桃木杖同出一源。
夸父曾手持这桃木杖追逐太阳,因此桃木杖上也带着不为烈火的属性。
杨戬火攻不成,只能不断消耗着法力,锻炼戟刃,朝着桃木傀儡的关节相接处砍去。
他猜测这些桃木傀儡仿制人体而塑造成型,关节相连的地方应当便是它们的弱点。
果不其然,桃木傀儡的关节处被他截断,翻了个跟斗,差点四脚朝天,气势顿时衰弱下来。
杨戬趁机控制住它们的行动,将一具桃木傀儡拆开,分出心神研究着它们的每一个零件。
桃诺见状,气得差点昏过去,她精心炼制出来的桃木傀儡!简直太过分了。
不过,这也让她找到桃木傀儡的改进方向,她要好好完善一下炼制桃木傀儡的思路,重点在于要害之处的防御,或许她还可以考虑一下桃木傀儡之间的配合,弄个法阵让它们排列试试?
杨戬拆完桃木傀儡,兴致勃勃地转身想拆另一只,被桃诺拦住。
他目光触及桃诺阴恻恻的微笑,心里升起一阵不妙的直觉。
他只看见桃诺竖起食指放在唇间,喊了一声:“禁!”,回过神来他便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这次他降落的地方比上一次桃山山脚的位置还要远,隔着几座大山。
他不信邪,继续回去挑衅桃诺。
桃诺依旧倒悬在一棵桃树上,见到他来,目光中透出些颓丧:“你还没打够?”
她的桃木傀儡损耗严重,她正心疼着呢,来了也好,她不会放过他的!
杨戬摇摇头:“不达目的我是不会走的。”
“还真是没完没了!那老娘我就继续教训你!”桃诺没了初见面之时的翩翩气度,骂了他几句,暴躁地挥起桃木杖,再次与他交手。
两人激烈斗法,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禁!”
杨戬打到最后,再次听到桃诺念这个字,当即被踢出桃山的范围。
这次更远了,他差点掉进泾水河中。
他愤愤地折下手边的一株芦苇,起身飞回桃山。
再接着,他陷入了暴打桃诺——被踢出桃山——从更远的地方醒来的诡异循环。
他终于累了,躺在某处山谷,听着四周的猿声啼叫、河水涛涛,不绝于耳。
“桃诺是桃山之主,更是身具言灵之力,只要她玩累了,让你离开桃山,你便不得不离开,这是桃山上的最基本法则,无论谁来了都得遵守。”杨戬的耳边响起云华的声音,他猛地起身。来人一身华丽的红衣,身上佩戴的环佩叮当,贵气十足,显然是那位假冒他母亲的灵芝大仙。
“……灵芝大仙?难道这法则真的无懈可击吗?”杨戬问道。
“云华”听到他给自己编的外号,不由哽住,心中暗暗腹诽李长庚几句,都怪他过来调侃,这下好了,杨戬真以为她是灵芝大仙呢……
她轻轻抚了抚太阳穴,微笑道:“杨戬,我正式向你介绍一下,这最后一次,桃诺那把抛到这里,恰巧这里便是我的居住之所,巫山——怎么不算有缘呢。”
“巫山?”杨戬喃喃念着这两个字,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你便是当年助大禹开道,引巫峡水入江的巫山神女?”
“说的不错。”她挥挥衣袖,变回自己本来样貌:“我名叫瑶姬,你称呼我仙主便可。”
所以不要再叫她什么灵芝大仙了。
虽然她现在的道魂确实是一朵三叶灵芝,可是那也有名字啊,叫作瑶草。
“所以仙主……”杨戬仍不忘记追问:“我要怎么样才能破了她的言灵之法?”
“言灵之法是她生来就有的能力,因此玉帝找上了她,除非玉帝亲自下旨或者她自愿放出你母亲……”说到这里,瑶姬顿了顿,笑道:“你也可以试试去说服她,不过下一次你再惹恼她,她可能直接用言灵术把你扔到天上去。”
杨戬嘴角抽了抽,他要是再多去几次,估计就要被扔到南方蛮越之地,当然,被送上天也有很大可能,尤其桃诺还喜欢和他打架,打累了就送走他。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每次与她动手之时,都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和她理论,可是她总是油盐不进的。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难道她天生冷酷无情吗?”
“万物都有情,哪怕她只是一只天生地养的精怪。”瑶姬摇摇头:“只是很多时候并不能用情感去衡量,更何况于她而言,桃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放了你娘,桃山可能就没了。”
“那我现在回去,告诉她如果不放了我母亲,她的桃山也要没了。”杨戬手抓着长戟放狠话,身体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瑶姬眉毛一挑,似笑非笑:“你去啊,怎么不去?对我说有什么用?”
杨戬当然也只是开个玩笑,若他这个心思被桃诺发觉了,只怕再也靠近不了桃山。
沉默片刻,他收敛神情,朝着瑶姬拱手,肃然道:“所以还请仙主指点迷津,仙主介入我们此事,若有所求,杨戬定当尽力而为。”
杨戬低下头,墨色的发冠对着瑶姬。
瑶姬其实与云华并没有太大交情,不过她依然看得出杨戬的面容和性情随了他母亲八成,执拗的心也随了玉帝二成。
她感慨片刻,脑海中涌起许多与玉帝的回忆。
玉帝未建立天庭之时,曾辗转游学于各方天地,也来过巫山,学了不少草木药理,她的巫山之中还保留着一块他种植灵草的药地。
他身为各方杂学的集大成者,最终被各位天帝选中,降下重重考验,遍尝苦难,脱颖而出。
各方天帝陨落之后,他依照各方天帝的遗愿,排除万难,组建整合各界信仰的天庭,心性顽强莫过于他。
带着这些回忆,瑶姬目光望向远处:“其实玉帝对云华大动怒火,也不完全是因为思凡一事。”
她无数次回想起来,玉帝揪着云华一事绝不松口的原因,似乎是源于两则预言。
一千五百年前,身为天界众星之主的北辰星,紫微帝君要闭关修炼,维持万星大阵的稳定,便将自己的星部交给玉帝驱使。
紫微帝君统辖之下的星部,囊括天空中所有的星君和星官,以北斗七星为主,二十四星宿为辅,一直到现在,都是玉帝手下最主要的兵力。
他的这一举动,使天庭中涣散的人心收拢,极大地稳固了玉帝的地位。
但是紫微帝君闭关之前,留下两则预言,吸引众神仙的关注焦点,也成为某些势力争相夺权的借口。
紫微帝君的预言之一,周地将有圣人出世,万民所向,天之灵脉也将诞生于此。
这第一则预言,在玉帝听来并不美妙,能被紫薇帝君惦记的“圣人”能是普通人吗?“万民所向”四个字更加要命,这岂不是在说他现在还不是特别得民心,将来有一位存在,或将挑战他的地位!
这让他忧心忡忡,无数次盯着周地,周地里稍有些能耐的人,要么收编在自己手下,要么用计将其从周地赶走。
因此,在很漫长的时间里,周地被玉帝针对,没有大气运,更是缺少顶尖人才,发展并不是很好。
他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云华所做的一切就像是直接站在他的对立面,亲手打他的脸!
云华身为九天神女,追缉三首蛟下界,找到三首蛟时,发现他在周地害人。
一开始,周地的很多人认了命,任由三首蛟为所欲为,甚至主动为三首蛟献上童男童女和年轻的姑娘。
可是云华也看到了很多人还在拼命,前赴后继地对抗三首蛟,也有外来地人联手抵抗三首蛟兴起的洪水。
她被周地之人的毅力感动,在深入了解后,对于周地残败的景象,无法视而不见,便留下来帮着周西伯出谋划策。
在她的建言下,周地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一跃而成为像殷商那般的强国。
玉帝察知此事,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妹妹在相助周邦,气得发抖,十次召唤云华回天庭,不见云华回应。
追查之下,他又发现云华竟然还在此期间,与杨天佑成婚,并生养了二男一女,更是差点晕过去,他无法隐忍,找出一条禁止思凡的天规,大肆在天庭排查。
在剔除了一帮正巧在思凡的倒霉鬼后,玉帝终于朝着云华亮出来锋利的爪牙,命令小金乌将杨天佑以及他们的儿女就地正法,将云华捉拿归案。
小金乌非常识时务,立刻表忠心,将此事执行到位,只是一个没注意,让云华将杨戬杨婵两兄妹送走了。
将云华镇压在桃山之后,玉帝的利剑刺向周邦,意图聚集天庭众神仙的意见,让自己对周邦的处置合乎天规。
他被水德星君和火德星君捧着,当即作出让泾河龙王、渭河龙王水淹周邦的旨意。
瑶姬正是在这个时候阻止了他。
而后她在去周邦的路上遇到正在找小凤凰的李长庚,李长庚找到慈航,三人商量着假冒华阳府众人,继续帮着云华完成救助周邦的心愿。
三人密谋之时,慈航发现跟踪她们的嫦娥,嫦娥被迫入伙。
阻止了玉帝水淹周邦,瑶姬等人兴致勃勃地布置起华阳府,华阳府上下基本上换上瑶姬喜爱的奇花异草。
瑶姬几次三番返回巫山,将奇花异草搬过来,发现一只天狗在偷吃她的灵草,让嫦娥将其关在月宫好好反省。
解释完前因后果,瑶姬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的目的就是这样,救助周邦,周邦不应该因为一句预言而成为被天庭碾压下的一粒尘埃。至于帮你和你母亲,自然是顺带的。”
杨戬愣愣地望着她:“没想到这件事牵涉如此之广。”
瑶姬在假冒他母亲之时,便将他引荐给周西伯,传授他法力,虽然她使唤他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周邦,但他并不知道那么多。
“那么殷商和巴蜀的结盟……”瑶姬之前也并不避开他谈论殷商和巴蜀之事,此时他想知道更多,了解全局之貌。
“这就涉及到紫薇帝君的第二则预言了……”瑶姬眸光微动:“蜀地将出一位凶祸之神,三界将遭遇浩劫。”
杨戬脸色大惊:“紫薇帝君的这个第二则预言里面还说了些什么吗?凶祸之神具体长什么样?有没有应付这场浩劫的方法?”
蜀地刚刚遭遇三首蛟的大洪水洗涤,又要出一位凶祸之神,真可谓是多灾多难!
“预言里只有这着一句话。”瑶姬摇摇头,面色却带上一丝惭愧:“玉帝发现我假冒了云华后,我也和他提起过凶祸之神,本意是为了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防范凶祸之神降临上。然而,也不知道哪位大聪明,竟然向玉帝提出一个驱狼吞虎之法,引蜀国和周邦对立,为将来凶祸之神与周邦未来的圣人相斗布下大局。”
顿了顿,瑶姬解释道:“殷商和姬周本就势同水火,姬周的突然壮大让殷商十分不舒服,玉帝想要直接抹去周地的存在,想法落空,便计划着借凡间的势力将周地拔出。扶持殷商,将商王塑造成天命所归,是他的不二之选。”
有人意识到玉帝的想法,立功表忠心的机会来了,便借着这第二则预言,向玉帝谏言,撮合殷商和蜀国,挑拨周地和巴蜀之间的仇恨和对立。
此法立刻被玉帝采纳,小金乌和水德星君冲在促进巴蜀的第一线,九尾狐族和道家的截教修道者则前往殷商,企图顺应玉帝的“天命”,辅助帝辛成为千古一帝,以成全九尾狐族和截教的贤名。
瑶姬思忖片刻,楠楠说道:“阐教和佛家似乎还没什么异常的举动,他们是在中立,还是在观望?”
佛家里面的慈航跟着她一起在华阳府假扮杨婵,是不愿意看到周地生灵涂炭,同时借机加大佛家在天庭的自主权和话语权。
她不是在扶助周邦,也不是在效力玉帝,她的立场似乎是保持中立的。
至于阐教,太上老君只一心沉迷炼丹,元始天尊更是终日闭关不出门,看不到他们的表态。
但是她猜测阐教一定会在凡间派一位使者,作为他们意志的执行者,从而将他们动手的痕迹藏起来。
毕竟阐教想要的并不是向玉帝这么强势、有强烈个人想法的天帝,而是能听从他们话语的,拔高他们地位的天帝。
所以,那位执行阐教意志的使者,会在哪里躲着呢?
当然,如果瑶姬知道太上老君和姜子牙之间的事情,就不会有太多疑惑了。
“所以,救助周邦仍是我们最紧要做的。”杨戬听完瑶姬的话,为天庭之上的斗争而头疼,他扶了扶额头,咬牙切齿说道:“玉帝不仅要灭我家庭,更要灭亡周邦,我绝不会让他如愿!”
他与瑶姬对视一眼,双方都确认了救周抗商的共识。
瑶姬说起如今的局势之时,一只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确认他不仅是个有孝心的人,更是心怀众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