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孤独与抑郁在这个深夜将她蚕食,防线彻底溃败,叫她无法自抑地想要感受到自己被需要。
“……我醉了。”江潮终于开口,笑起来,“头好晕。”
眼睛要弯成月牙状,两侧的唇角该往上翘。
江潮是清冷的长相,不带攻击性的距离感与生俱来。
可当她露出浅浅笑意时,又柔和到像是能够让所有人都软下心肠,不自觉地轻声细语。
不过应潭没有。
他看着她笑,下颌利落的线条愈发绷紧,本就冷锐的眉眼增添几分似是焦躁的戾气。
“江潮,”
男人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地,“在我面前,你不用一直笑。”
昏暗的光映着江潮的面容。
瞳仁仿佛被水洗过,又像是一汪晃荡不堪的泉,泉水的溪水枝桠淌过面颊,滴落在翘起来的唇角。
水珠被抿进唇中,江潮后知后觉地尝出了泪水的咸味。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受控制地落泪?
她不知道。
也许她真的醉了。
床头柜上同样没有面巾纸,应潭俯身,冷着一张脸,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
“难过的时候笑什么?”他沉声,“想哭就哭。”
他的手指很糙,长着茧,落在脸上时,带来细微的疼痛。
但江潮没有出声阻止。
男人结实的手臂撑在床头,臂膀上微显的筋脉与陈旧的伤痕交错,她的眸光落在那里,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记忆中曲溪的海宛若有了实体,舌尖沾着海水的咸。江潮的肩膀一抽一抽,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却止不住身体打颤。
后来她用被子将她自己包裹在一起,蜷缩着,藏得严严实实。他始终在一侧,隔着厚重的棉被,用掌心轻抚她的背。
再次张口的时候,江潮的声音已经变哑。
她说:“你没有用我的祛疤膏。”
“用了。”应潭平静答,“但有些痕迹怎么也祛不掉。”
他好像意有所指。
江潮“嗯”了一声,尾音低低的,拉得有些长。
她的思绪天马行空,又说:“你的枕头湿了。”
“所以?”
“……”
江潮安静了一会儿,答:“有吹风机吗?我帮你吹干。”
缠成茧子一样的棉被蠕动,她探出头,头发彻底乱了,一双眼红肿着,鼻尖也泛着鲜明的红。
应潭扫一眼,判定不出她的心情究竟有没有好转,掌心摁住她的肩,简洁道歉:“别耍酒疯。”
她果真停住不动,他的视线在她脸上一掠而过,“哭完了?哭完了就去睡觉。”
“……”
江潮抬了抬眼眸,“那你呢?”
应潭将她的话当作逐客令,即便他才是房间的正牌主人。他站起来,说:“我去隔壁。”
他走向房门,随手关了房间的夜灯。
视野重新陷入黑暗,“嗒”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落到了地面上。
之前的省心说早了,男人长眉轻抬,下意识侧了侧头,“怎么——”
左侧身子被人撞上,应潭顺着冲劲往后退了几步,背靠上冰凉的房门,眉心微蹙,“江潮?”
下一秒,一只手攥住他的左臂,拉着他向前垂首。
柔软的触感落在唇角。
湿润的,带着淡淡的凉意。
他其实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直到江潮再次开口,嗓音里带着并不明显的祈求。
“应潭……”她又一次重复,“别走。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