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接上歌舞,应潭垂眼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未曾回复的信息。
又听见开罐的声响,男人偏头睨了过去,眉峰微微一抬。
他手边一罐酒还没喝完,某些人身前茶几上便已经堆了几只空荡荡的易拉罐。
应潭视线上移,与若有所觉转过头的她对视。
女孩一张脸白皙如雪,没有晕上醉红的色泽,先前在长廊上眼尾的那一抹红也淡去,倒是一对瞳仁亮了些许。
像是心情好转了许多。
应潭看她几秒,唇角轻扯,转回头时冷漠锐利的面部轮廓被荧幕的光柔和几分。
“酒量不错。”
“嗯,”江潮点头承认,“从小到大,我都是家里最能喝的那一个。”
他“哦”了一声,淡声:“难怪从前常在酒吧见到你。”
“很经常吗?”江潮蹙眉回忆,似乎有些想不起来,又道:“也不是我想去……酒吧太吵了。我喜欢安静的地方。”
她顿了一下,“这里就挺安静。”
男人修长的指落在键盘上,突兀地停顿。
他侧眸,又看了她一眼。
女孩在沙发上曲起腿,将那一罐酒握在掌心,话音落下时再次啜饮了一口。
“你怎么也自己过节?”她问,语气轻轻的,“你也没地方可以去吗?”
这不是清醒时的江潮能问出来的话。
应潭终于确认她醉了。
他见过许多人的醉态,唯独没见过这一种,酒意半分不上脸,唯有一双眼像是经过清泉的润泽。
“不和朋友一起跨年吗?”她还在追问,声调温温柔柔,“他们都回老家了吗?只留下你一个人?”
男人唇角轻扯,像是尝出了几分趣味。
他视线落回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反问:“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
江潮安静了一下,细细的眉又一次颦起。
半晌没有动静,应潭侧目,见她冥思苦想的模样,好心提醒,“你不也在这里?”
“但……”她沉思,有理有据地反驳,“你又不知道我会在这里……”
“我知道你会回来。”他轻描淡写地回答,“这就足够了。”
江潮听不明白,露出茫然的神色。
邮件处理完了,应潭从沙发边站起来,走过中岛台时顺手将剩下的几罐啤酒藏到冰箱里。
酗酒伤胃,他视线扫过冰箱内部,想泡杯蜂蜜水,又察觉到这里没有蜂蜜。
应潭会下厨,但最近才开始时不时过来住几天。他没怎么往这儿添置东西,范钱荣也没那么细心。
他轻啧一声,转身拿起钥匙,往沙发边看了眼,“我下去一趟,你……”
自顾自喝酒的女孩儿迟半拍看过来,“你要去哪儿?”
“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应潭稍稍一停,面色淡然地吐出后半句话,“你乖一点。”
她“哦”了一声,看了他一会儿,又把脸转回去了。
像是乘人不备时悄无声息地扩张了领地,男人面上似乎没有什么波澜,嘴角却无声地轻勾了一下。
买一罐蜂蜜用不着多少时间,应潭站在柜台边结账,目光落下旁侧琳琅满目的零食柜。
巧克力、饼干、果冻,花花绿绿的,尽是些诱引小孩儿的东西。他没怎么细看,随手拿了些,一并结了账。
袋子鼓鼓囊囊,他返身上楼,推门而入。
视野迎来一片黑暗,冷清的味道扑面而来。
应潭脚步一停。
男人的眉眼其实始终是淡漠的,所有情绪都闷在疏离冷漠的面容之后,不声不响。
可那份冷在这一刻宛若急速加剧,气息、空气像是一同被冻结。
电视已经关了,入耳的只余安静。
应潭屹立在门口,陷入无声的沉默,良久后终于抬步,进门的那一刹,鞋尖踢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见玄关边棕色的女士皮靴。
“……”
也许应潭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紧绷的肩颈,咬住的齿关,拧紧的眉,都在那一刻松下。
门被轻声关上,应潭随手把袋子放在一侧。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借着手机的光走出几步,不意外地在沙发上看见了蜷缩的身影。
应潭轻轻叹出一口气息,手臂撑在沙发边缘,俯身查看。
她的呼吸很沉,绵长平稳。
喝醉了,也会自己关灯关电视,安安静静地睡觉。
还真是……挺让人省心。
他探长手臂,捞过沙发另一端的薄毯,展开来。
毯子被披在女孩的身上,她轻轻动了一下,脸颊贴上他未曾来得及抽开的掌背。
触感柔嫩冰凉,带着点湿。
男人稍怔,低眸看去。
手机屏幕轻晃,隐在黑暗中的面容被浅淡的荧光照亮一角。
她的眼睫沾着泪珠,脸上布着泪痕,浅灰的沙发垫也已然被浸得湿暗。
应潭看着。
尝不出舌根处泛上的滋味,他静默着,手指微微一动,指侧擦过她的眼尾,带走那滴欲坠的眼泪。
抽开手的那一刹,她像是在半梦半醒间察觉到了什么,攥住了他的指尖,喃喃低语。
“唔……”
江潮的声音含糊不清。
应潭弯身,靠得更近。
他开口,低沉的嗓音耐心柔和到会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感到惊诧,“要什么?想喝水吗?”
“……”
她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脸,眼睫掀动几下,嘴唇又一次微张。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