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期说:“那我先走了,你们路上慢点……”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这位老太太从应知寒手里接过那袋药,然后把自己孙子往旁边一推,摆摆手说:“我自己回去吧,你别跟着我来回折腾了,正好你的同学也在这儿,你们干脆一起逛逛玩玩,我走了。”
说完,她就几步迈到车上,刷了卡找位置坐下,然后跟着公交扬长而去。
站台上的两人:“……”
“冒昧问一句,”瞿期说,“你外婆年纪多大了?”
“70多。”应知寒说。
“看起来身手挺矫健的。”
“……”
公交驶出站台,跟着车流下了个坡,然后就看不见了。
瞿期转过身朝心理睡眠科的大楼走,走了几步,他开口问道:“所以你昨天说的有事就是这个吗?”
应知寒走在他身旁,“嗯”了一声,没过多解释。
瞿期本来还想问“那你爸妈呢”,但想到那天昏暗路边的一幕,衡量之下还是没说话。
医院里开了恒温空调,再加上人流量大,温度暖和不少,就是那股自带的消毒水味实在不太好闻。
他们来得不算晚,但诊室门口已经零星坐了些人,这些人大多都是父母陪同,显得这两个高瘦的年轻男生格外惹眼。
瞿期来之前问过医生,对方说今天要空腹抽一次血,趁着诊室病人交换的间隙,他进去找医生开了张检查单。
这栋大楼对他来说已经非常熟悉,他拿着单子下了一楼,走到抽血窗口,那股冷冰冰的酒精味就更加明显。
应知寒站在一边看着他,在大楼外刚碰上的时候他就发现,瞿期今天的穿着和在学校有些不同。
这人穿了一身黑,只有背上斜背着一个白色的包。刚才从冷雾里抬眼看过来时,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阴郁?
瞿期垂着眼把包摘了,放在一旁的长椅上,轻车熟路地脱了左手的袖子。
大概是为了抽血方便,他里面穿的是宽松的衬衫和针织马甲,显得人更单薄了一些,那股阴郁的气质也倏然消散,反而透出一抹少年学生羸弱的书卷气。
他把检查单递过去,窗口里的护士打了几张信息条出来,贴在颜色各不同的采血管上。
大多数人抽血时都选择偏开头不看,应知寒却发现他反倒直直地盯着腕臂,当针头刺穿皮肤时,这人甚至还微不可察地凑近了一些。
抽完血,瞿期把手肘往上一弯,棉签夹在缝隙里按压着穿刺点。
“走吧,上楼继续排队。”瞿期拿了包,一边走着,一边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抽血完,第二天手腕那里都会青一块。”
说完这话,应知寒没回答,而是停下脚步,留在抽血窗口的附近。
“怎么不走了?”瞿期问。
应知寒说:“你把手打直。”
瞿期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但这么做就只能用右手按着棉签:“然后呢?”
“就这样。”应知寒伸手,“包给我。”
“这样就能不淤青了?”瞿期有些狐疑。
看他这样,应知寒叹了口气,拎住他垂着的半边衣服,往回走了几步。
然后他拇指和食指捏起来,轻弹了一下旁边的标牌问:“你抽完血从来没看过这个提醒么?”
“什么提醒?”
瞿期凑过来,看见标牌写着几个大字:静脉采血后的正确按压方式。
下面贴着两幅图,第一幅就是他刚才那样,偷懒弯着手肘夹住棉签,旁边赫然打了个红叉。
第二幅则是正确方式,打直手肘,用另一只手按住棉签。
很多采血窗口都有这样的提醒,奈何这位两只眼睛不是望天就是望地,从来没注意过。
“哈哈。”瞿期干笑两声说,“我说呢怎么每次都淤青,我还以为是我按压不到位,原来是太到位了。”
“……”应知寒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把那半边衣服给他搭回肩上,不想说话地拿着包走了。
回到诊室门口,长椅上又多了些人,瞿期按着棉签,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没过一会儿,他胃里很轻地咕噜了一声,那股抽血之后的昏饿劲上来了,他转过身说:“才意识到还没吃早饭来着,你帮我拿一下?就在包里。”
“我能开么?”应知寒问。
“为什么不能?”瞿期说,“我又没往里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应知寒拿出面包和酸奶,撕了个口递过去,瞿期忽然又问:“你早饭吃了么?昨晚让你拿你都没拿。”
“吃……”应知寒说。
“了”字没说完,瞿期就语速极快地问:“吃的什么,321说。”
应知寒:“……”
“看吧,我就知道没吃。”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数据库,能支撑他信心满满说出“我就知道”四个字。
应知寒捏着面包的手还悬在空中,就听到瞿期说:“你掰一半吧。”
“不用了。”
“哦,那你把我的包给我,”瞿期伸长的手臂转了个身,看起来有些滑稽,他板着脸说,“你去医院外面吃。”
这么僵持了几秒,应知寒终于认命似的,抬手掰了一块,但小得几乎只有四分之一。
“猫食量吗你。”瞿期忍不住说。
掰完之后,应知寒又捏着袋子递了过来。面包有一半在包装袋之外,露出一个月牙形的缺口,让人看到里面丰富的果酱,还散发出一阵浅淡清甜的味道。
他递过来的距离有些微妙,很近,但又不算太近。让人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想让你自己拿着吃,还是真的非常贴心递到面前喂你。
瞿期按着棉签的手还没松,他在脑子里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不太好拿。
紧接着他脑子一抽,低头一口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