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极特殊的情况,和纱基本不会使用魔法少女的能力。
她社团的人也一样,比起心灵念话更习惯压低声音,即使知道这样也会被听见。
对和纱来说,成为魔法少女差不多等同于接了一份兼职,白天的日常其实没什么改变。
像这样大半夜敲人窗户的举动,实在太非日常了,搞得她总有种梦游一样轻飘飘的感觉。
和纱用各种方式微笑,发现短时间内不好找回在社交场上的感觉。
于是她再次确定了周围没有任何监控探头,夏油杰身上也没什么录音笔啊、摄像机啊之类会让她无礼举动暴露的设备后、她决定不勉强自己了。
“还钱,”和纱说,“你留着那么多股份也没用吧?”
她查过,夏油杰持有很多公司的股份。其种类数目之多、领域跨度之广令人叹为观止,其中还有些是家族企业。
一般家族企业都是找专业人士经营,所有权则在家主手中代代相传。像夏油杰这样一看就有猫腻。
而且他拿了股份也不参与决策。
一些重要公司决议想通过,对支持这项决议的股东持股占比有数量要求。而作为最大股东的夏油杰从不出席,就很容易导致公司运营停滞。
他哪怕转手卖了都比这样占着强。
见和纱不接招,夏油杰脸上的笑也褪去了,他又变成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懒懒地靠着窗户,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留着没用,我很需要这些。”
“但你抢过来就又都不管了,那些资产实际上是在迅速贬值的,”说到这里,和纱顿了一下:“你说有用……是指那个新世界、?”
她记得夏油杰在把丘比搓成一个球之后,就简单说了这世界有咒术师和非咒术师、以及他的理想。
但因为他所谓的理想听起来很儿戏,和纱一直以为是胡诌出来骗她的,就像和纱偶尔也会对理方随口胡编一样。
可这会儿夏油杰拢着袖口,半笑不笑的,她突然就有点拿不准了。
“骗人的吧?”和纱狐疑地看着他,“你看起来不像那么傻的人。”
就和纱的判断,不管是称呼「魔法少女」还是「咒术师」,看得见的人在这世界上绝对是少数。
要是真像夏油杰自己所说,他要让世界只剩下所谓的咒术师,那咒术师最后也会因为吃不上饭或是看不了病、死在新世界。
这种事傻子都能想到。
退一万步说,要是真想实现这个疯狂目标,那么就不该是一步到位的「清洗」,中间应该有「统治」做过渡。
先将关键生产力抓在手里,实现少数对多数自下而上的统治,等「咒术师」们能凭借技术自给自足时,再清除掉一般人。
看夏油杰的行事,倒是跟第二条路子有些吻合。
但他只做到了形式,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在疯狂敛财而已。
实际他拿到手的资产是在快速贬值的,他不找专业人士打理,跟小孩似的抢到手就放着不管了,致使他名下好几家公司已经开始走破产清算的流程,他仍然毫不在意。
和纱实在看不懂夏油杰想干什么,也不认为他是个笨蛋——
否则财产怎么都拿不回来的她成什么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呢?”和纱带了一点探究去看他。
男人在她的视线中沉默着。
他笑的时候显得眉目温柔,面无表情时立刻就变得冷淡起来。
两个人无声僵持了一会,夜风从大敞的窗户里穿过,以至室内放着的纸张都被微微翻动。
就是在这时候,和纱看见在剧本的旁边,还有另一沓装订成册的文件。
即使隔着这么远,和纱也一眼看清了那是某位企业家的遗嘱,上面声明死后将一切财产都捐给盘星教。
和纱大概知道点那个企业家的事,对方绝非什么善男信女,白手起家时就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几个子女也有样学样。
“要是真想实现你的梦想,”和纱说:“就别让那位先生这么立遗嘱。”
“多立一份均分给几个子女的,但也别太平均,让手段最厉害的那个拿得最少,就跟那位先生说是锻炼继承人的心性,这样不用你动手,那位先生过不了几天也就去世了。”
“等他去世后,再把你手头这份遗嘱拿出来,财产仍是你的,麻烦就会少很多。”
和纱不动声色地在话里试探夏油杰。
但对方没接茬,而是问她:“为什么说让最有能力的人拿最少,他就很快会死?”
“很简单。”和纱说:“因为比起独自对付经验丰富的父亲,当然是对还不成熟的兄弟姐妹下手更简单。”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会对自己的父亲动手?”夏油杰问。
这种事她当然也不想相信。
“……”和纱顿了顿,说:“根据经验来看,是一定会发生的。”
面对利益,人往往恶得很简单。
和纱在亲族环绕和社交场中长大,很多事她在明白道理前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伪装要比她的自我更先形成。
有些时候,和纱觉得自己是撕裂的。
她把这件事套上公式,三言两语分析出来的时候,夏油杰又勾着唇角笑起来。
是和纱在他身上见过次数最多的笑,一层温柔的表皮,下面虚掩着的全是蔑视、憎恨与微不可查的怜悯。
但这回,怜悯是朝向她的。
“这种事你已经见惯了吗?”他声音温柔地问:“一定让你很困扰吧,你有没有想过改变这个现状呢?”
“……「建立新世界」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讲了吧,”和纱说:“其实想改变这个世界,你可以先做点好事(比如把财产还回来)。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先改变自己,后改变世界。我觉得就很有道理。”
夏油杰笑着看她:“是吗?”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