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纱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停在了一种放松而柔和的神态上。
她声音和缓地说:“告诉我,是有人指使你在我面前这么做的吗?”
这回反而是夏油杰有些惊疑不定。
他此前也接触过一些对咒术稀里糊涂的术师,但没有一个是栖川和纱这样的反应。
这种过剩的自我意识和防备心叫人生厌。然而,却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无法将目光移开。
夏油杰抬着一点头看她。
天有些黑了。栖川和纱站在靠室内的一侧,屋内与屋外的昏暗一齐模糊着她的轮廓,那双总是浓郁的茜色矛盾地呈现出一种放弃般的坦然。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夏油杰突然有些好奇。
他能感觉到栖川和纱的注意力正从他身上移开,她的戒备随着空气蔓延,蔓延到这个空间此刻所存在的一切事物上。
水汽、泥土、窗棂、……雨势没有变大的趋势、打在地面房檐上的声音却变得更响了,这种猛烈的坠落让夏油杰感到沉闷。
这种感觉多年前他也有过,那是一种,感到整个世界都排山倒海压迫而来的窒息感。
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
“和纱!”
当他开口想说什么时,那个总跟栖川和纱在一起的女孩再次出现了。她带着客套的歉意对夏油杰点了下头,去拉栖处和纱,想像之前在葬礼那次退场。
然而这回,她的手被拍开了。
“……”栖川和纱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微笑着站在原地。
那种神情无端让人感到恐惧,大概是微表情、肢体动作和潜意识的共同作用吧。
廊后不知何时站了好几人,都是她们社团的女孩。在栖川和纱露出那种表情后,全都像浑身被定住了一样。
那个姓月光原的女孩再三犹豫,最终才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了宛如轻小说般的台词。
“和纱,你的魔力、”她说:“……你的魔力外泄得太厉害了。”
「魔力」?
是指咒力?
但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区别就是咒力不会外泄,而且栖川和纱身上的咒力此刻正在增强,没有半点泄露到外界的意思,说成「吸收」还差不多。
栖川和纱接受了这个说法。她环顾四周,忽然放松地笑了一下。然后就自顾转身离开了。
月光原匆匆跟了上去,走廊尽头的那些女孩也纷纷散开。夏油杰的目光追随着她们,却在角落的阴影处再次看到了一只毛发雪白的动物。
它猩红的眼珠直看过来的瞬间,夏油杰感到掌心一空,那枚浑浊白色的咒灵玉像蜡油在手中融化,又在落到地面前化为光点不见了。
它转头跳上一个女孩的肩,消失在走廊。
这时候夏油杰才察觉到,空气稍微变得有些红了,像是极淡的血雾一样。
……
和纱的五感远超常人,是魔法少女也无法轻易达到的水平。
这是因为,她一直在无意识地使用魔法强化感官。这种行为就像咬指甲之类的恶习,即使被提醒了改正,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故态复萌。
更何况和纱不觉得这是必须纠正的,时刻掌握周围境况会让她感到安心。
她的生活容错率有点低,有时候错误的笑脸和不适时的表态都会招致无法预计的后果。她因而对生活的各种不确定性充满了恐惧。
但这一切都截止到夏油杰将丘比揉成一个团为止。
被害妄想本身没有致死性,患者所面临的风险多半来源于自己的极端行为。
说到底,和纱的不安与种种行为都是在防范某个看不见的加害者,但当她确信自己真的生活在某个巨大的骗局中时,她反而因为尘埃落定而放心了。
说是自暴自弃了也可以。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有不幸接踵而至,因为就是有人盯上她了。
确认了这点,她的态度变得前所未有坦然了起来,放松得不合时宜。
暴雨一直没停,第二天县内就发布了大雨特别警报,被隔绝在外的老师们也明显着急了起来,不断打电话确认情况,但也无能无力。
等到第四天时,不少人开始忧虑会不会发生山体滑坡,但也有些人担心的是其他事情。
“魔女之夜不会来吧……我开玩笑的,哈哈、……”
吃晚饭时不知谁说了这一句,因为在场有不少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气氛瞬间就跌到了谷底。
魔女通常躲在结界内保护自己,但也有强大的魔女不需要结界,可以在外游荡。人类因为无法观测这种现象,于是将她们归为地震、海啸之类的自然灾害。
「魔女之夜」就是传说中的超弩级魔女,会以飓风的形式出现。她本体是倒悬着的机械人偶,有传言说她摆正位置的瞬间、就能将地表文明移为平地,堪称魔法少女界的恐怖传说。
村长不知道背后的含义,恐怖氛围倒是准确感受到了。
“没事的,不用太担心了。”
村长这么安抚所有人。
他说这种时节就是雨水充沛,往年也有接连不断下暴雨的情况。所以村里的准备是很齐全的,山体防护网都盖上了,只要再打点防滑桩就不会出问题。
“这两天我们再多往山上跑几趟,把东西弄好了就没事。”村长拍着胸脯打保票,“泥石流啥的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