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纱因为带弟弟上门道歉、总有种自己涨了辈分的错觉，磕巴了一下才换成敬语。

她在心里又把理方骂了一遍，平视地看向门内，结果只看到瘦削的下巴，不得不稍微仰起点头，才终于看清了乙骨忧太的脸。

啊，胆子不大可是个子挺高。

为什么？

和纱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不算矮，但最近碰到的人一个两个都高得有点离谱。尤其之前那个五条悟，身高再加上他那个发型，整个人都奔着两米去了，出门的时候和纱都怕他撞门框上。

长这么高，坐车应该挺辛苦的吧？

她思维发散着完成了跟乙骨寒暄的流程。

其实也没怎么寒暄，因为正常情况该是一人一句互相对答，但这边和纱抛出公式之后，乙骨忧太就只是低着头嗯嗯啊啊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她。

于是和纱也没敢多说。

漂亮话虽然不够真心，但绝对够漂亮。碰上那种特别淳朴特别天真的人，搞不好真觉得她亲切热情、是世界上少有的好人。

她不是。

和纱挺有自知之明，一发现这个苗头她就赶快删减程序，没客套两句就半推半就地被招待着进去了。

乙骨忧太住的是1DK，家具看着像房东給配的，风格有种划一的廉价感。

不过他应该也不在乎，客厅几乎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像用于展览的样板间。和纱想，哪个房东把房子租给他可真占大便宜了。

上门带的礼品被乙骨忧太接过去，和纱换上拖鞋，正要在客厅沙发上落座，结果听到背后开门的声音。

她一回头，发现乙骨忧太一手拎着礼物，另一只手正在开卧室（？）的门。

理方也跟在乙骨忧太后面要进去，看着和纱还有点疑惑：“和纱姐姐，你为什么坐在那里？不和我们一起进屋吗？”

和纱：“……”

怎么，用一下客厅是要多交钱吗？哪有第一次上门拜访就直接带人去卧室的？你们这些没常识的人别过得太自由了。

和纱：“……我就来。”

她还没在沙发上坐稳，就又站起来去了卧室。

如果说客厅还像窗明几净的样板间，那乙骨忧太的卧室就像个异空间。

窗帘拉得紧紧的，不透出一丝光。不算大的卧室内除了床、桌子和一个简陋衣柜外，珠绪奈之前上门带来的礼品全在这里，都没拆封，堆得像堡垒。

和纱找了个地方坐下，坐定后习惯性开口要意思意思再客套两句，但想到刚才乙骨忧太质朴无华的反应，紧急刹了车。

“……”

栖川和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极其罕见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尽管脸上还带着完美的笑容，栖川和纱的表情已经僵住了。

总不能一上来就问「你是不是魔女」吧！

和纱不动声色地观察乙骨忧太，想从他身上打开话题。

然而，对方看起来跟十一月在警局碰面时毫无差别。

乙骨忧太仍然是穿着那身单薄的公立学校制服。因为是在家里，他上身只穿了衬衣。袖子不知是卷了点还是有些短，露出腕骨明显的手腕，显得清瘦极了。

要硬说变化，那就是他指关节上多了两个冻疮。

……

和纱发现自己完全想象不出来、以往珠绪奈是怎样在这种情形下，若无其事地试探他的。

他显得太可怜了。

“——”

和纱刚试探着发出一个音节，却立马被理方打断了，理方兴致勃勃地说起了昨天放映的特摄剧情节。

和纱觉得这场景很不可思议。

尽管她马上明白理方对前往宫城好不排斥的原因——平时大概没人愿意听他讲这个——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对一切都熟视无睹、只讨论着自己所热衷事物的理方，让和纱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冷酷。

有时她也会在珠绪奈身上察觉到这点。

和纱难以判断，究竟是这对姐弟出了问题、还是她防备心太强引发了心理失调。

和纱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一直也不太好，除了家族遗传外，长期睡眠不足可能也放大了一些症状，

她去看乙骨忧太时，却正好跟一双孔雀蓝的眼睛撞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接，乙骨忧太马上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刚才她看着理方的时候，乙骨也在观察她吗？

他看出什么来了？

和纱再次感应了一下乙骨忧太身上的魔力波动，发现依然平稳，没有丝毫出现波动的迹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来了到底有什么用？

生平第一次，和纱既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理方喋喋不休、乙骨忧太很好脾气地偶尔应一两声。

不知道是不是性格内向的缘故，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不大，效果非常像那种油管上的助眠视频。

栖川和纱的睡眠情况本身就很糟糕，来这里之前又连着失眠了好几天。这会坐在光照不到的昏暗房间里，她听着听着，竟然头靠墙慢慢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