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叹了口气,“自然,平阳侯府位高权重,端亲王是一定会给平阳侯府发喜帖的,介时裴世子会亲眼看着郡主出嫁,也不知裴世子会是何种心情。”
宋泠然思及裴澈为人,平静道:“恐怕不会有什么心情吧。”
对于不喜欢的女子,裴澈很是无情,恐怕长乐郡主就算为了他逃婚,他也只会将长乐郡主安然送回去,并告诉她别闹了。
只是,太子呢?
宋泠然又莫名想起薄珩,薄珩至今未有太子妃,等长乐郡主的婚事落定,皇后少不得为他操心,他可会如裴澈一般为了朝堂的安稳随意挑一个大臣的女儿娶了?
虽然明知自己介时已然离京,但光是想一想她的内心就酸涩不已,宋泠然舀了一口雪梨羹送入口中,食不知味,忽地瑶音阁外来人了。
人是韶华殿派来的,韶华殿正是长乐郡主待嫁居住的宫殿,代长乐郡主传话,说宫中待嫁甚是无聊,请宋泠然过去作陪。
宋泠然自觉自己与长乐郡主情分不多,之前在文音阁又有一番争执,其人生喜事当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自己作陪,但明日的新娘子发话,她也不得不应,所幸是在宫里,便去了。
宋泠然被明秀伴着,被韶华殿的宫人引去了御花园。
到时,御花园中十分热闹,万紫千红映着戏台高筑,台下锦衣华服座无虚席,公子千金们皆是一边看戏一边说笑,长乐郡主被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心处,左手边是瓜果点心,右手边是美酒赏票。
待得台上的武生唱道:“我的妻,非娇娥,虽是土匪真巾帼,胸怀天下志气高,不让须眉有作为。我与妻,举齐眉,妻心向我我向妻,不听世人议论多,正是良辰美景时……”
长乐郡主将右手边的银票如扬灰般洒到了台上,公子千金们齐齐叫了声“好”,跟着掷果掷花,说:“这折子《春厌离》不愧脍炙人口,百听仍是不厌。”
长乐郡主漫不经心地笑,“脍炙人口的岂是这折子戏,而是刘大将军与其夫人流芳百世的爱情。”
宋泠然从未听过《春厌离》,江南的戏曲与京都流行的大不一样,明秀仿佛也知,主动跟宋泠然解释道:“此曲歌颂的乃是建朝初期骠骑大将军刘将军与其夫人的爱情故事,刘夫人原是土匪出身,后来嫁与刘将军后与刘将军一道建功立业,蒙始帝格外开恩亦封为将军,于是传为佳话,眼下唱的正是《春厌离》第三折,刘将军不顾世人目光要娶刘夫人为妻,二人正在拜堂成亲。”
宋泠然一听便明了,问:“刘将军的夫人可是史书上大名鼎鼎的秦怀玉秦将军?”
明秀颔首,“正是。”
宋泠然顿时哑然,怪不得她没听过《春厌离》,这故事在江南被编做《非娇娥》,以秦怀玉为主角,述的是秦怀玉传奇的一生,也因此听《非娇娥》长大的她十分向往秦怀玉身上的侠气,愿怀侠骨柔心。
此时,长乐郡主已经注意到了宋泠然的到来,回首遥遥隔着公子千金们的人头,唤了她一声:“宋女师。”
所有人看向宋泠然,为她的出现感到不解,他们早听说宋泠然授业期满,已向皇后娘娘辞行过,没想到人还在宫中,不过他们也只是惊讶一瞬罢了,毕竟长乐郡主连出嫁前夕还有闲心邀他们一起听戏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再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接着,宋泠然听到长乐郡主吩咐身旁的宫女:“太子皇兄何时到,再不来你去催一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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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地,沾泥即污,下过雨后的泥土尤其湿润,绿油油的青苔长在石缝中。一行人从御书房出来,一面商谈政事一面往前走,华贵的靴底沾了泥屑也未知晓,官袍的衣角被雨后的冷风吹得胡乱翩跹。
为首的是太子,清冷淡漠的眉眼被阴天的光线笼罩,显现出几分沉色,那根根分明的浓密羽睫微垂遮住了眼帘,衬得他有些心不在焉。
忠君爱国的大臣们围绕着金銮殿上未尽的话题讨论着后续,喋喋不休了半天,发现太子一声不吭,好似完全没在听,他们小心试探着询问太子的意见,问完才知太子听了,只是少了以往勤政的热情。
太子实在很不寻常啊……
大臣们个个面面相觑,蓦地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这时御花园的戏曲声传了过来,还伴随着公子千金们的喧哗声。
为了缓解当下的氛围,一名大臣将话题挪到了御花园上,等太子邀他们一道过去看看,太子也果然应了,带着他们过去。
于是,他们便看到了临要出嫁还在纵情玩乐的长乐郡主,以及正向长乐郡主提出离去的宋泠然。
长乐郡主淡淡诮笑道:“宋女师这般急着走,莫非是不想见到太子皇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