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眠努力维持的,深闺女子的体面,不复存在。她不顾形象的哭得梨花带雨。
吸了吸鼻,缓过心尖阵阵的痛,没人知道她的前半生生活在怎样的骗局里。
她艰难的维持着微笑,旁若无人的诉说着内心的凄楚,“爹爹,你知道吗?原来……这个世界是允许女孩读书的。我……我不是特别的。”
她强压哽咽,只为让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不那么显眼。
踉跄、粗糙且笨拙的掩盖快要喷薄而出的巨大痛苦。
她说:“原来……您不是唯一那么爱女儿的父亲。您……不是独一无二的。”
“真是太好了……”
她哭着说,真是太好了。
“用不着拼尽全力去实现,它就已然呈现在你我眼前。”说着只有他们父女才听得懂的秘语。
春员外冷冷注视着女儿发疯,置身事外的观赏自己的杰作。
良久的静默中,知府大人开口,“本府受理。”
春雨眠偏头上瞻,听知府秉公执法,“原告春雨眠你有何状要诉?”
残破的身躯沉沉跪下,低哑的嗓音陈述,“我告我父春有才,在天主教的教唆下坑害我夫付楚,我春雨眠既是证人亦是帮凶。没有比这更犀利的证据了。请大人判罪,还我一个清醒的爹爹。”
知府问春有才,“春有才,你可有辩?”
春有才低头,只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平静又显冰冷,“雨眠,撤诉吧!只要你听话,你就还是我春有才最疼爱的女儿。”
春雨眠只问一句,“爹爹,在您心中女儿是件物什?还是个人?如果是个人,女儿会在您死后给您烧纸的。如果是件物什,爹爹,您还是去/死吧!不要来玷污我心中最完美的您。”
春员外瞬间破防,仿佛被人精准的踩中痛脚,大骂,“不孝子女!狼心狗肺!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养育长大,是让你这么回报我的?你枉费了我对你的期待!”
春姨娘忍着满心委屈,挺直腰杆,喊,“爹爹!您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给自己留点脸面吧!您教我礼义廉耻,教我做个善人,自己却做不到,甚至以此来谴责我,您难道没有半分愧疚吗?”
春员外怔然出神,久不言语。
至此,彻底结案。
堂外,各大报房的人争相奋笔疾书,争取第一时间印刷销售。
由于春雨眠自首,且苦主不再追究,犯罪情节较轻,没关多久,便刑满释放。
付楚不计前嫌,仍把她接入府中。
无意中赚了一波好名声。
第二次看到斗大“付心”二字的小报主题是这样的:《惊!城中邪修出没,竟是‘付心’二兄相好》
上言:同治三年盛夏,花灯节。庆典结束街道消声后,于城南区发出五光十色的耀眼光团,疑似仙人起阵。
铁鸟胡同各大报房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架梯观摩付府后院“着火”。
“付心!你这是作甚?”青天府同知付家二郎付鹿挡在自己的管家面前,质问的同时又不由的徒生出心虚。
世人皆知,付家与天主教结下的不共戴天之仇,没人比他们更恨如苍蝇一般恶心又无处不在的天主教。
现今,付家二郎付鹿主动引狼入室,那邪修到底有何魅力?竟蛊惑付鹿公然对抗家人!站在亲人的对立面!
付家大郎付楚喊:“付鹿!”
付家阿娘:“二郎!”
付家阿爷:“臭小子!”
付家大嫂:“小叔!”
付家幺女:“二兄!”
仙人付心不知年岁几何,她的身体稚嫩如十一二岁的豆蔻少女,这大概是仙人的个人爱好。
喜欢装嫩!
“喂!看热闹就看热闹。不要人身攻击啊!信不信老娘隔天去把你报房拆了!有胆报上名来!”
墙头某个腹诽最厉害的女编在一横排头颅中默默降下脑袋。
付心转过头,阴沉着脸,看向自己最敬爱的二兄,“他是谁?”
某个女编又再次重振旗鼓,开始她独特的且极为细致的解说。
付鹿不敢直视自家阿妹的眼睛,他别过脸,“段蓝桥。”
付心瞪大双眼,明显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语出惊人!
她突然明悟什么,“他就是那个假扮知府的邪修!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那天你突然出现为我挡下一剑不是凑巧,而是怕我发现他是邪修偷偷跟来。呵,呵哈哈!亏我还以为你要死了,整天魂不守舍强装镇定。原来你们一早就认识!”
原来一切皆有迹可循!
付家阿爷满脸惊恐后怕,“闺女,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挡下一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付心回身致歉,“对不起,阿爷。我也是不想你们担心。”
付家阿爷怒了,“你这哪是不想我们担心?!你这是要等你二兄死了再跟我们报信,没死就当一切没发生!”
付心低下了头,仿佛是在说,她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某个女编趁机火上浇油。
付家阿爷听到了,更加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