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哦”了一声,慢慢收回晃荡在窗外的右腿,和左腿并拢,环抱埋头。只露出一双饱受惊吓、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话一出口,悲情画风清奇突变怨怼前线。
他说:“她现在的纯良敦厚完全是装出来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骂我脑筋轴,我不和她计较。第二次遇见的时候她看不见,等混熟了她又开始骂我轴,我忍了,谁让我心虚呐!关键是她都不骂别人的,外人蛐蛐她的时候,手心掐出印,都没听见她破口大骂。我知道是我让她受委屈了,所以回家后她骂我轴,我又忍了……。”
听到这,我不禁吐槽,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额……,不等等,贺兰。你不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吗?”
贺兰整个人愣愣的。
我继续把话往下说,“你上次来我这说过一次,上上次也是,上上上上……不知道多少次,总之你说过很多次。我知道你很讨厌别人骂你脑子有坑,尤其最恨青黎,但也用不着反复强调吧!”
贺兰依然呆呆的。
几秒后,他无缝衔接上一话,我沉痛拍额,再度认命,听他把话讲,“我清楚地知道她一路行来的艰辛。我默默跟随在她身后,陪着她一步一个脚印的烙印风雪前尘,见证她摇摇欲坠的人生路。我无法替她谅解世人,无法替她抚平不堪,无法替她铲除逆境,更加无可避免让她遇见我、爱上我。”
“我是个……无用之人!”
夜风袭入窗内,丝丝凉意夺人且把贺兰墨瞳染上几分寂寥。
他缓缓抬头看向我,语气带有一份欣喜,“好在,即便没有我的帮助,她也能再度强大起来。只是……未免强得离谱。”
他语气一转,“她似乎受到巨大刺激,在眼睛复明的几息后,中游修仙界的灵气兀自动荡,齐聚丹药府邸内。确切的说,是围绕青黎一人。她在短时间内,一步登顶元婴、二步盛七七四十九天道雷劫、三步跨境化神,成为整个丹药世族唯一且仅有的化神期大能!”
这件震撼寰宇的事,即便是当时身处大周国都白玉京的我也听到了那声震响。虽已事过境迁,但偶尔想起,仍旧震撼五感,不禁让人发出这样一声感叹,“不愧是中州修仙界的‘十四元婴’!消寂三十二年,又再度成为新的神话!”
贺兰举头望着明月,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她站在雷光里,凶神恶煞,低吼一句,‘不爱我!就去死!!!’我被她的样子吓到,恍如我们第一回相识,一如此般凶神恶煞,惹急了眼,上来就放大招。”
“‘天逆’,她的本命灵剑,罕世灵宝。初生灵智,便引得天地异象,各方势力争夺。直到青黎出生,灵剑感应震动,飞越千山万水,自行择主。未曾出现,便已赢下一切。不等青黎出手,天逆剑尖就已直指我眉心。她的雷劫,声势浩大,力达千斤,广布万顷,见者生畏。眼之所及皆为飞灰。各氏族族长以身力扛,为族人争取收纳法宝秘籍、灵植丹药,以及后撤的时间。他们与青黎站在同一雷霆集中点,光是承受化神期天劫威压,雷电过身,便已是全力。”
“而她……尚且有余力祭出一道分身,持着银色的伞剑与天逆剑一起向我进攻!”
“我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修炼至元婴后期,也不及她用三十二年空白换得一个跻身化神境的契机。”
人比人气死人,对此我深有感触。
贺兰稍作沮丧后接着说:“她的速度很快,力量相较从前更雄厚。原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元婴,现更不是一个等阶。我和她交手几招后惨败于她。沾有我鲜血的剑尖微微轻颤,她下不去手亦开不了口叫我走。我知道,这次,连我伤害过的人也不愿再收容我。”
我顿了一下,联想到楼兰大宫殿内对贺兰冷漠的驱逐。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终究是伤到了!
“贺兰……”
他回顾我,带着忧伤,“公主……我不见她已有六载,我很想她。”
我叹了一下,“不是每日都有去看?!”
他缓缓摇头,“不一样了。我没有踩到她的脚印,她也不再需要我踏步循声。”
“没有我的日子,她交到了新朋友,每天都有架打,我不用再担心她受人欺负。因为总都是她在欺负别人。我故意弄出声响,她亦不曾理会。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我在期待什么?”
贺兰捂住胸口,我猜想那里应该在隐隐作痛。
乍然,背脊一寒,我猛地回头撇见衣角飘荡的灵气涟漪,小小的、五彩的、旋转的……阵图?!!
未曾细看,内心紧皱的一刹便以为是阵法大家的人在监听。
当即挥使弯刀劈碎阵图,碎片散落成星光,印入我眼帘。
不对!!
是符箓大家的上古符文!
……?
来不及细思!
劈碎的刹那只看见半个符文类似千里传音符上刻画的一个图纹——“传”!
仅此一字,我立马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陈年已覆浆色的地板赫然出现一道金光,圈地显阵。
我想过所有会来的人,唯独没料到早与贺兰分道扬镳的青黎。
她出现在阵中的那一刻,贺兰的眼眸再没离开过一秒。
红衣翻飞,貌若天仙。
三十二年不见,她重新穿上了红色。
提花丝织蜀锦搭配银饰,张扬且霸道。
“艳若丹砂,流汁若醴(lǐ)。”
“火树风来翻绛焰,琼枝日出晒红纱。”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贺兰……。”她薄唇轻启,眼中亦只有他一人,“我想通了。”
“爱情于我不过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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