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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是个老相识了,他曾在三峡底把这东西捅入龙王诺顿的心口但没来得及收回,它遗失在了江底,可它现在又出现了,被什么人或者干脆是被命运送回了他面前。
周围人的哄闹声被耳中的嗡鸣覆盖,那些他不愿意回忆起的记忆,如魔鬼一般重新缠上了他。很难说他当初在水底刺中的是谁,是龙王诺顿还是朋友老唐,亦或者是曾经那个未曾真正踏入龙族世界的,天真得可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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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睁开惺忪的睡眼,屋里静悄悄的。他把头扭向一边,楚子航睡过的那块被单上平平整整,连点凹陷都没有,好像不曾有人睡在他身侧。他艰难的翻了个身,肩颈和后背僵硬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呲牙,像年久失修的机械,略一动弹就会发出凌人牙酸的咯吱声。
把脸埋进枕头里好一会,路明非猛地弹起,房间里空荡荡的,不止楚子航,连夏弥睡过的床铺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大早这两人出去玩了么?怎么连个招呼也不带打的。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的顶着鸡窝似的头发起床穿衣洗漱。只不过牙刷刚怼进嘴里,他就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
路鸣泽翘着腿坐在洗手台面上,笑得一脸纯良。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刷牙的动作没停,心说哪阵风把您这尊大佛吹来了。
“哥哥,你就不好奇你的好师兄和新师妹去哪里了么?”路鸣泽戳着路明非的胳膊肘,被人拍开也不恼。
过二人世界去了呗,不然还能怎样。路明非无视了八卦意味满满的路鸣泽,低头咕嘟嘟的把嘴里的泡沫吐干净。他知道楚子航和夏弥大清早就出门去了,那时候他好像迷迷糊糊的被楚子航叫醒,只听到两句嘱咐就又昏睡过去了。
“我现在不会还是在做梦吧,那我牙岂不是白刷了?”路明非的脸擦一半就顿住了,他确实隐约有种飘忽的虚幻感,似梦非梦,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他是清醒的,但路鸣泽的存在又不似作假,没什么证据证明他此刻还在做梦或者已经醒来,总不能抽自己两嘴巴来验证……
“什么话,善待客户是我们生意人的准则好吧。”路鸣泽跳下洗手台,率先走了出去。
路明非也跟了出去,才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闪着银光的餐车。
“你准备的?”路明非咧嘴一笑,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这个小魔鬼还有管家潜质,毕竟他看起来也不太像个厨子,“我想吃满汉全席。”
“想得美哦,里面只有清粥小菜。”路鸣泽嘴上不饶人,揭开的白银扣盖下却是称得上丰盛的中式早点。
路明非眼前一亮,拿着筷子给看着金黄酥脆的油条戳了个窟窿,“如果等我醒了发现吃的不是这东西,你就完了。”
“诶呀呀,哥哥长大了都学会发脾气了呢,不过……”路鸣泽收起了调笑的口吻,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平淡的语气在此刻却显得像恶魔低语,“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刚。你的能力很不错,但是梦终究是会醒的。”路明非并不真的是神经大条的人,有路鸣泽和梦境相关的能力在前,他不得不防,至于现在他身处的场景,的确很真实,但是假的之所以是假的,就是因为细节没处理到位,这里少了点,呃……有关于楚子航的味道。丢下手里的筷子,他把这个爱捉弄他的小魔鬼抱在了怀里,用力的搓了搓他蓬松的头发,“所以那个梦是怎么回事,你的服务出问题了,包售后么?”
路鸣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诸如“不应该啊”的词语。路明非被这一眼看的有点莫名,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奸商终于遇到了生意场的滑铁卢了吗?
路鸣泽挣扎着从路明非怀里跳了出来,理了理被搂歪的小领结,“好的,客人的诉求已经收到,后续会更新补丁包喔。”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愿意继续那个诡异的梦境了,他在梦里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继承了那个家伙所有的思维记忆和感情,但那种灵魂深处传来的割裂和抗拒每分每刻都在凌迟着他,他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一座有了裂痕的水坝,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坝顶,可以在他未知的任何时候斩下,然后自水坝里倾斜而下的洪水瞬间就能把他撕得粉碎。他不确定这样的结果是什么,但那个自说自话的东西所说的大概率会成真,成为他,或者,取代他,这是个二选一的命题,但无论是哪个他都感觉不太妙。
一双柔软的手贴在了他的额头,温暖的感觉盈满了他的四肢百骸。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那只手收了回去,他只看到了一张表情认真的脸。
“哥哥,我知道你梦到那些东西不太好受,但是再等等,我会想办法的。”
路明非忽然很想哭。你妹的,指望你来解决售后,你却来了句“抱歉亲亲,我们会想办法的,请您耐心等待”,这不是无效售后是什么?奸商啊,真的是无良奸商啊。他吸了吸鼻子,把差点掉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有句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就算有也不能对着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小魔鬼,“奸商,找我有事?”
“哥哥你终于想起来谈正事啦。我是来借给你钱的。”
路明非挖着豆腐脑的手一抖,“什么玩意?我不缺钱花。”他确实不缺钱花,陈观主虽然看起来是个一毛不拔的穷道士,但是这么多年了从没在吃穿用上短缺过他,再加上他还有校长发的奖学金,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不够喔。”路鸣泽笑意盈盈,“‘show me the money’,《星际争霸》的作弊码,但作为暂时言灵的它会为你的账户增加一万美元的财产,可以重复使用。这是我送你的客户赠礼,也是上次服务问题的临时补偿。”顶着路明非怀疑的目光,他笑得更无害了。
“这……不犯法吧。”路明非眼皮一跳,受陈观主一毛不拔的影响,他对金钱问题格外敏感。
“当然不啦,有问题我扛着,那我们下次服务再见。”路鸣泽轻手轻脚地走向门边,在门边回过头来,“哦,对了,前台有人给你留了字条,我顺路给你带上来了,就在餐车上。”
随着门锁扣合的“啪嗒”一声,路明非打了个哆嗦,那层隐约的界壁被打破了,被梦境掩盖的、属于现实的感知被归还给他。他依然坐在床上,动作,餐车,早点,一切的一切都和梦中别无二致,除了那封被放置在餐车最显眼位置的淡黄色信封。
而在他没注意的身后,床铺上是两道近乎融为一体的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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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校长!”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坐在这辆玛莎拉蒂里等着他的任务搭档居然是打扮的有点骚包的昂热校长。
“很意外?”昂热微笑着冲他举杯,冰酒和汽车驾驶座这两个在法律里不能同时出现的东西居然被融合在了一起。
“意外,但好像也不是很意外。”路明非默默的在心里吐槽,怪不得都说老年人会享受生活呢。但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路鸣泽大清早跑过来说要借他钱了。他拿着那份印制精美的资料的手都有点颤抖,这是拍卖会啊,他那点小金库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几个来回,他摸清楚了这次任务的流程。
“简单来说因为学院看上了某件物品,所以需要我去竞拍?”路明非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写满了“地摊货”的衣服,“这不合适吧,我身上压根就没有那种有钱人的气场,而且我也不懂的拍卖,这活您找楚子航都比我好吧。”
“要对自己有信心,路明非,你作为‘S’级应该更具有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昂热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猛地把油门踩到底,“至于楚子航,他有他的任务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