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还是没说话,只是他再次朝路明非看去的时候,和似睡非睡的路明非对上了视线。
路明非正处在睡了但没完全睡的叠加态中,他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说话,掀开眼皮就见两团模糊的人影在咬耳朵,从模糊的色块中他辨认出了其中一个是楚子航,那另一个呢,御姐苏茜还是软妹夏弥?
真好啊,左苏茜右夏弥,左拥右抱美女在怀,该替师兄选哪个好呢。
被芬格尔的狗仔作风彻底荼毒的路明非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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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颂声扰人清梦。
那些虔诚的,满目尊崇的信徒跪拜在阶下,他们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狂热,比起祈神,更像是正在活祭的异教徒。
隔着厚重的、缭绕的檀木烟气,他和人群最角落的那个少年对上了视线。
干净的如同玉琢般的面孔,烛光摇曳下泛着蜜糖般色泽的浅栗色眼睛。在一切怪诞中,那人沉静的面容像是被尘封在琥珀里的永恒宁静。
陌生的眉眼却总带了点熟悉感,似是风声送入故人来。
一点清爽的皂香侵入鼻腔,他在深梦中获得一丝清明。
路明非睁开眼睛,没有以往入梦的复杂心绪,他只觉得心脏空荡荡的,连带着表情也迷茫的像张白纸。
感受到背后的空余出的床垫凹陷了下去,他扭头看了一眼,楚子航正坐在床上整理被子,夜灯照在他的身上,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颤动间像振翅的蝶。
路明非有一瞬间的恍神,但拧着脖子看人着实难受,他翻了个身躺平了,“师兄,你这个睡姿不难受吗。”
楚子航已经躺下了,他把被子盖到了肩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躺的极为板正,不像是睡觉,更像是躺在床上站军姿。
“我习惯了。”楚子航偏了下头,“抱歉,吵醒你了。”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不习惯。大概是脑子并没有把‘今天要和一个帅哥同床共枕’的决定传达给身体,所以身体比意识先醒一步。”路明非说着说着就闷声笑了起来,“当时叫师兄来清霄观小住的时候,我还和老头说‘怎么能委屈师兄和我住一块’,结果现在不仅睡一个屋还睡一张床,便宜都被我给占全了。”
“不委屈。”楚子航放松了姿势,他侧枕着胳膊,这个角度能把路明非的表情尽收眼底,“我以为我也会不习惯,但现在感觉意外不错。”
路明非心里一动,这算哪门子的感觉不错,他翻了个身面对楚子航,那张英俊的脸和整齐的睫毛看得他有点心神荡漾。
相学算是入门比较简单的,通俗来讲就是观人相来预测命运走向,但所谓‘人相’涵盖的范围就多了。一般来说相术师可断人过去却不会轻易言人未来。路明非当时也只是学了两手,想着忽悠人刚刚好,但奈何老天追着他喂饭吃,他给人看相总能看出来点不得了的东西,命运走向那都是信手拈来。但后来陈观主知道后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嘴里说着‘你是在拿自己的命给人看相’,然后就让他自己学着拿‘无生’控制一下。路明非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无生’对他眼睛的压制是全方位的,之后他再给人看相就像是隔了层层叠叠的纱帐,看出的东西只能浮于表面,别提窥探命运走向了。不过话说回来依照人相断定的命运并不一定是原始命运,外力改命也并非不可能。
虽然路明非有着一身看相交友的本事,但他从未观察过楚子航的面相,一是无意窥探个人隐私,二是……他觉得楚子航长得哪哪都好,还正好卡在他的审美点上,明明长得很漂亮却总爱冷着一张脸,有点像落雪的松木又有点像寒梅,外在冷淡的像冰内里又包着一团火,稍不注意就能把人五脏六腑都熔了去。说实话,路明非并不太会形容一个人的长相,他只会说漂亮和很漂亮,所以面对楚子航的时候,他哪里有心思看面相如何,能克制着脑子别被这张漂亮的脸勾走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次还是让他得了机会。路明非一点点看着楚子航的脸,从脸型看到眉眼,从眉眼向下看到嘴唇,没等他脑子分析出什么,落在楚子航嘴唇上的视线就定住再也挪不开了。
类似于场景重现,忽然勾起了路明非的那点回忆,他想起高中军训时偷听到的女生夜谈会,话题是“如果泡到楚子航我该怎么玩?”,各个派别百花齐放,结果最后脱颖而出的是温情派,那句“我只想在他睡觉的时候一根根数他的睫毛……”酥倒了一众听墙脚的兄弟们。当时路明非是坚定不移的强硬派,男神追到手不及时推倒做什么柳下惠,坐怀不乱不如共度春宵如此等等。但现在他心里那杆天平有一瞬的倒戈。
做不到共度春宵,数睫毛也算不错。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楚子航的嘴看起来很好亲”扳回一局。
“明非,你脸红了。”
带了点笑意的声音落在耳边如惊雷炸响,路明非不自觉抖了一下。
被如此直白的语言戳破心思的路明非顾左右而言他,扯谎说烂话双管齐下,一会说今天天气真好一会说被子好厚一会问师兄你热吗一会说我为什么觉得这么热,最后什么谎话都说尽了,顶着楚子航探究的视线,他脑子一热突然蹦出来了句,“师兄你好漂亮。”
楚子航有点意外,他相貌好是自己一直都知道的,之前也有人调侃过他的长相,或带了点恶意或由衷的夸赞他都不太喜欢,但现在这话从路明非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带了点勾人的意味,如果真的有后半句,那大概会接上一句‘我好喜欢’。
楚子航弯了下唇,凑近路明非,“谢谢夸奖,明非也很好看。”
路明非的脸肉眼可见的更红了,连带着耳垂都泛着诱人的色泽,他像只熟透的虾子似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许久之后闷闷的声音才传了出来,“睡了,师兄晚安。”
“明非晚安。”
窗帘并没有拉上,从窗户外不知道哪里照进来了束灯光,正好打在了床前的墙壁上,色彩晃动间给人以波光粼粼的错觉。
楚子航盯着那块墙壁看了会,又看向只剩个凌乱的发顶露在被子外面的路明非,在确认他的呼吸趋于平稳后,伸手掀开了蒙住他脑袋的被子。
不过可惜的是楚子航从被子里挖人的行动被睡不醒的当事人破坏了——路明非的睡相并不老实,楚子航碰到他的时候他就像只八爪鱼似的把整个人都缠了上去。
先是胳膊然后是身子,在脑袋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后连腿都攀了上来。与其说是楚子航拥着他入睡,倒不如说是他身体力行强迫楚子航拥着他入睡。
楚子航看着怀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眸光一滞,这下该轮到他自己睡不着了。
在多次尝试入睡无果后,楚子航肯定了以上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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