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无视了这种牵引力,他再次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古朴的藏书阁,四周都是耸立的书架,上面的书镌刻着他看不懂的符文,自穹顶撒下的光亮照亮了一切黑暗,恍若白昼。
他伸手去触摸书架上的书,力量的波动自他指尖荡开,他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他的手从书架穿透而过。
虚幻的存在,不知道虚假的是梦境还是他,主动寻求线索这条路可能是行不通了。路明非沉思。
在这里磨蹭了好一会,他确信已经找不到其他的线索了,玄初和元清这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本书啃的不亦乐乎,那入迷的程度看的路明非眼皮直跳。
这种情况真的不会走火入魔吗?他放弃了思考。
灵在他身边越聚越多,有着不和它们走就誓不罢休的气势。路明非再三思考还是选择跟随着指引而去。梦中的危险他其实已经没太大所谓了,不管遇到什么东西,只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反正路鸣泽折腾了他那么久,他早已产生了抗性。
随着他脚步的变动,四周的场景扩散重组,白色的雾气开始弥漫,那种混乱的呓语又在他耳边响起。
路明非真的很烦这种东西折磨他精神的东西,不会说话那咱可以选择不说,大可不必如此折磨别人。
“之前只是我的猜测,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的人真的是他们。”混乱的呓语中一道声音格外清晰。
路明非精神一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他要解锁新剧情了!
雾气散去,展现在路明非眼前的是那棵耸立的虚幻巨树。巨树之下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不远不近,是一方出手另一方完全可以避开的安全距离。
相熟,但存在防备心理。路明非结论。
“不,我也是在你这里见到他们之后才意识的。”另一人回话,“我对那个叫玄初的孩子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路明非想起来了,这两人中的一人曾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是那位把两兄弟捡回来的梅耶尔。至于另一个新解锁的人物……路明非仔细打量,那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被虚化了面容,除了是个男人之外他还真看不出个所以然。
“你们都没真正见过面吧,熟悉感能从哪里来。”梅耶尔笑。
“直觉吧,我觉得我和他要比跟你更合得来。”
“这倒未必。”梅耶尔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两个红彤彤的果子,随手往旁边丢了一个,“看得出来你很满意玄初,那他弟弟呢?”
男人伸手接住,又丢了回去,“不熟,没在意过。”
梅耶尔不在意地把果子塞进嘴里,“既然你这么满意玄初,那不如说说你是怎么看他的。”
“他没有心。比起人来说他其实更像龙。”男人语气散漫。
“人也好龙也罢,落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人。”梅耶尔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善意的忠告。”
“啧,真麻烦,不能一块杀了吗?”
“你杀不掉他们,就如同杀不掉我一样。他们的存在已是必然,即使是你,也无法撼动,即使是我,也无法阻止。”梅耶尔依旧在笑,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藏了刀,“另外,龙皇大人,我再送你一句忠告,有些选择一旦做出,那就再无转圜的可能,有些账,无论是否出自你本意,都自会有人和你清算。”
“我很期待。”男人毫不在意梅耶尔的威胁,“在你还有能力庇护他们之前,让他们尽情成长吧……”
路明非瞳孔一震,满脸不可置信,他近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龙族的皇者,黑王尼格霍德,龙族里至尊的存在,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梦里!他真的不是学到了假的龙族历史吗,书里那个手段残暴杀伐果断的龙皇大人去哪里了!路明非一口老血呕在心口,差点都要吐出来了。
再者就是连龙皇都杀不掉的人究竟是什么存在?是会复活还是重生?这高低得是个bug级别的人物吧!
被称为“龙皇”的男人还说了些什么。而在路明非的耳朵里那句话像是被消了音一般,什么都没听见,他只看到梅耶尔在听了那句话后满脸不悦。
此时天地倒转。
路明非还沉浸在见到龙皇本尊的震惊中,下一秒失重感向他袭来,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叶小舟中被抛进了狂风暴雨的海面之上,还是没有安全带固定他的那种。他刚想高呼救命,那种头脚被颠来倒去的眩晕感让他把这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在他忍不住要吐出来之前,混乱的感官重新归位。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屁股下面是坚实的草地,他看到梅耶尔拉着玄初在喝……下午茶?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场景。如果这真的可以被称为下午茶的话。路明非伸头看着那小桌上黑乎乎的固体还有杯子里那透着诡异绿色的液体一阵无语。这玩意怎么看怎么有毒。
此时玄初就像是忽然和路明非同频了,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向人类学习这方面你不太擅长的东西。我应该不属于所谓人类的范畴,也不需要这些。”
梅耶尔像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都手艺有多差,他脸上的笑像是被焊死了一般,“下次会好的。”
“这是你第47次这样说。”玄初神色平静,那语气就好像是在讨论下一次吃什么,又或者说他已经准备好下次说出“这是第48次”了。
然后空气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路明非也被动的陷入沉默,不开玩笑,他似乎看见有乌鸦拉着一串省略号从他们头顶飘过。
最后还是玄初打破了僵局,他开口,“我见到你说过的那位了,他叫尼格霍德是吗?”
梅耶尔抓了抓头发,表情罕见的有些苦恼,“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在他来找你的很多次里我都见过,但这是他第一次和我搭话,被我拒绝了约架的邀请后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玄初说。
“严格来说尼格霍德并非他的名字,那是铭刻于世界树之上的尊号,是身份和权柄的象征。”梅耶尔托腮,“至于他的本名,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尊号?你也有这东西吗?”
梅耶尔点头,但他随即纠正,“应该说是我们,包括了你,我和元清。”
对于这些,路明非理解起来轻而易举,就像是皇权之下受封的世袭爵位一样,虽然称号相同,都是某王某候某公,但其实人并不是指同一个人。
如果照这样的话,尼格霍德也代指特定的身份而非不是固定的人,那就有被取代的可能,所以龙族历史所书写龙皇的究竟是哪一个或哪几个?而那些龙众掀起的叛乱又是否是对权柄的争夺?路明非陷入沉思。
“我?”玄初不解。
“很疑惑对吧,但是你和元清确实都有尊号存在,这是自你们诞生之日就被铭刻于世界树之上的,你也可以把他叫做注定的命运。”梅耶尔说,“至于名字,你也说过那是代号,所以我怎么叫你们都没差别的吧。”
看到玄初欲言又止,梅耶尔又开口了,“所有存在的命运都会被铭刻于世界树之上,当某一个存在权重过大,世界树自然就会给他们冠以尊号。但是我们是特殊情况啊,我们自诞生起就已经和尊号绑定了,在世界的眼里,我们就是尊号的化身,尊号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
“我们?”
“对。尼格霍德,我,还有你和元清,龙族里那位祭司也算半个。”梅耶尔伸出手摸了摸玄初的头,那动作称得上怜爱,“小玄初啊,不要担心,你和元清是最最最特殊的那两个。”
“世界树之上铭刻的只有你们的尊号。你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我们的尊号是什么。”玄初问出了他想问的。
“司命和君影。”
对话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并没有破碎,它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在静止中透露着一丝莫名的诡异感。
路明非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片寂静中,他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司命他知道,释义很多,比如三台中的上台二星;虚宿北的二星;文昌的第四星;同样也会指文昌帝君,除了这些司命还可以指代司掌生命或命运的神。那这里的尊号司命,意为最后一种吗?
还有君影,这个尊号指的是谁的影子吗?司命的影子?
他无意识的啃咬着自己的指节,这次梦境的含金量实在是太大了,超出以往的任何一次,那些太古时代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路鸣泽究竟要告诉他什么。
可这所有的疑问都化为一个无解的问号。
雾气渐起,失重感慢慢传来,路明非很平静的等待着脱离梦境。在白雾覆盖完全的最后一秒,他似乎看见,原本被定格住的玄初动了一下。
可不等细看,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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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麻木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又一次从床上摔了下来,屋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拉开窗帘,窗外夜色浓郁。
“真狼狈啊,哥哥。”
路明非猛地回头,就看见房间漆黑的角落里,闪着一双金色的眼睛,那是路鸣泽的声音。
“路……”没等他开口询问,那双眼睛眨巴两下就消失了,路明非打开小夜灯,角落里什么都没有。
夜风裹挟着窗帘吹向他,双重袭击之下路明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半夜不睡觉,折腾我干嘛……”
路明非嘟囔着爬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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