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被校长引着上楼,脚下是教堂侧面的铁梯,他们沿着这座已经快成废墟的建筑折叠而上。
钟下的阁楼外,是一个视野极其开阔的阳台,阁楼里乱七八糟的,一个老牛仔正喝着啤酒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这家伙在下面两个疯子以“君焰”对攻的时候怎么能那么安若泰山。
“嗨!昂热,这是我们新的‘S’级么?”老牛仔对着路明非举手打招呼,“你好,小伙子,我是守夜人。”
“您好,守夜人先生。”路明非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校长拉着他来到阳台边,当着他的面打开手提箱,从里面组装出一支大口径狙击步枪递到路明非手里。路明非默默地接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人说一句话。校长又取出一个圆柱形的石英玻璃密封管,给路明非看里面的东西,那是一粒修长的子弹,弹头是暗红色的,仿佛一块简单打磨过的红水晶,里面有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
“第五元素,贤者之石,”校长说,“炼金弹头,弹头以纯粹的精神构造,只有它能够击毙龙王,要珍惜子弹,很难得。”
他把子弹填入弹仓,“咔嚓”一声上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路明非顺着校长的指向看去,各个小队正在向着英灵殿的方向汇集,英灵殿顶的雄鸡之上,站在一个光明耀眼的人影,他正对着整个校园发出嘶哑的呼喊。奔跑中的学生们对着他射出弗里嘉子弹,如血的烟雾把他彻底笼罩起来。
那人影挥舞着手臂遮挡自己的脸,持续不断的呼喊“哥哥”。
他和路鸣泽一样,都在找哥哥吗?路明非意识到了,他耳畔那似有若无的呼唤声,源于这个龙类。
“那就是龙王,不过并不是完全体状态,我会为你破开他的防御,一会儿你会看见一只转动的眼睛,他的第三只龙眼,那是他的要害,瞄准他的额头,用这枚子弹射击他。”校长说,“我知道你做得到。”
路明非看着自己手里的狙击步枪,是一支顶级的枪,带着红外激光瞄准镜,对于有些射击经验的人来说,命中不稀罕,失手才奇怪了,距离也不算远。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被选中了啊,要相信自己的血统,你可是独一无二的‘S’级!只有你,才能免疫我的‘言灵·时间零’。”校长从西装内袋中抽出一柄折刀,他转身下楼,“一会儿看我的表演,其他的交给你了,路明非。”
路明非不慎熟练的架起狙击枪,找了一个自认为比较舒服的姿势,透过瞄准镜捕捉着校长的身影。
那是不可思议的景象,整个校园范围内的时间似乎忽然慢了,那些奔跑的学生,那舒展膜翼的龙类,甚至是风吹树叶的摇曳,火焰的翻腾,都变慢了。瞄准镜里的龙类在缓慢地一张一合眼睛。只有他和校长没有变慢,校长快得像是豹子,越过草坪,沿着消防扶梯飞身登上英灵殿的屋顶。即使是海军陆战队的队员或者中国古代的武林好手,也不过如此。
校长接近了龙类,手中只有那柄折刀。
“路明非!”校长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
他在炽炎的缝隙中切入,在近身的刹那,挥舞折刀,旋转身体,斩落龙类的两条手臂。
龙类的额头中心裂开了,那是校长以折刀在那里竖着划了一记。一只赤金色的眼睛从伤口中爆出,缓慢地转动。
第三只龙眼,他的要害,这就是校长为他营造的完美机会。路明非忽然明白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斩掉双臂,这样龙类无从遮挡。
他的准星里,看清了那个龙类的脸。
那是一张孩子的脸,陌生中透着一股熟悉之感。
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这个龙类,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起路鸣泽。
“唉……”
路明非没再犹豫,他扣动扳机。
那枚贤者之石琢磨而成的子弹,以他肉眼可以观察的速度脱离枪口,直至龙眼爆出了灼热的血。
接下来,枪火把暗夜里的校园整个点燃了。
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龙类的身体,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弹匣,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那个龙类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他不太能形容的出此刻的感觉,只觉得在某一瞬间,他忽然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勇气。
他丢下枪,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守夜人叫住了他,“昂热那老家伙让我转告一句话给你,替他向陈清和,陈道长问安。”
路明非离去的脚步顿住,他的脸隐藏在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处,守夜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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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顺着铁梯拾阶而下,脑子里那些混沌的线索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还记得陈观主当时和他说过,送他来卡塞尔是履行一个和朋友的约定,但他那个时候只当陈观主是在骗小孩,毕竟那老道的嘴惯会扯谎。
但令他意外的是昂热居然真的和陈观主是旧相识,这么算下来,履行和朋友的约定是假,和昂热达成什么奇怪的交易把他卖去卡塞尔才是真的吧。
把他打包卖了也不事先知会一声,不和他五五分账就算了,再不济也应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那老头还是在报复他吧。
真要算上这层关系的话,难不成四舍五入他还能抱上校长这条大腿?
退一万步讲,就算抱不上这条大腿,昂热认识他的父母,老头儿认识昂热,那再四舍五入一下老头儿岂不是也有认识他父母的可能,那当年想法设法骗自己给他当徒弟也是有预谋的吧。
再等等……老头儿不会也是半个爬行种吧。
路明非的头脑风暴忽然哽住了,他有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名为巧合的诡异感。
他下意识回头,路鸣泽就站在铁梯的拐角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似笑非笑,唇角挂着堪称为讥讽的弧度。
“是命运呐,哥哥。”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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