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你治。”
王小风听了这话,吓得身子往后一倒。
少顷,王小风正了身,吞咽了一口,声音很轻地嘀咕:“我的医术比昀哥低很多很多倍。”
阿筝微摇了下头,笑道:“不要紧。”并向王小风投以鼓励和肯定的目光。
“治吧。”张若昀将折扇收在腰间,叉起了双手看向王小风,也报以鼓励和肯定的微笑:“小风,治吧,反正疼的不是你。”
阿筝听了禁不住下齿在口中把舌一咬,哎呀更疼了。却只挽了裤腿,神色自若地对王小风说:“还要劳烦将军先治我这右腿。”
“哎,什么将军哟!”王小风挠挠头,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天色渐暮,又是冬天,这西北之地一起寒,就冷得不得了。外面的风呼呼刮在帐幕上,就仿佛刮在阿筝的心里,和着那些剔骨的刀缝线的针,银光闪闪,还有王小风那一抖一抖的手法,她真是又悸又疼,却拼命忍着,始终不喊一声。
王小风本来手就颤,猛地瞟见她的苍白,他一哆嗦,针刹那就偏了,扎进肉了里。“对不住对不住!”王小风又是关心又是愧疚:“疼不疼?”
她岿然不动,“潇洒”摇头:“没事,一点都不疼。”
屋内突然响起稀疏的鼓掌声。“小兄弟是条汉子!”张若昀笑着向她竖起大拇指。
阿筝瞧着他的笑,血往脑门一冲,一口气上不来眼前黑了过去。
“昀哥,昀哥她怎么了?你快救救她!”
……
阿筝陷入一个常做的梦里。
帏绣成栊,紫雾漾漾,香焚宝鼎旁是张铺着雪白狐皮的卧榻,卧榻旁有一几案一椅,椅上端坐着姿容绝代的白衣女子,轻抚案上的玉筝。她的面貌惑人,风姿绰约却又神色淡然,周遭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绝调清扬。
“姐姐!”她大叫一声,从地铺上坐起来。
原来已从梦魇中惊醒,冷汗淋淋。
环顾四周,漆黑一片,已是夜里。外头烛火攒攒,隐约人影来往,应该是些巡夜的兵卒。
阿筝抬了抬右腿,能动。又试着运了运气,虽然勉强但也行了——看来这个王小风虽然手法糟,但医术还是不错的。阿铮心中暗笑,站起来就要出去。
至门前,才发现这原来这帐内还有人。
阿筝刚反应过来,那人以挡在帐门前,收了一直用来屏息的内力,笑问:“哪去?”
听这声音暖得像外头跳动的火苗,不看便知是张若昀,他不问第二遍,静悄悄等她答。
阿筝抿唇忍了忍,亦笑着抱拳:“承蒙将军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忽想起将军们是行军打仗的人,在下这身重伤岂不拖累?在下……在下得告辞,不能拖累将军!她说得极是诚恳。
张若昀也听得极是认真,边听边点头:“不拖累。”
阿筝听了胸口一堵,心知是瞒不过说着就抬手去掀帘。
张若昀将折扇在她面前一横,不让走。
“你为何拦我?”阿筝探头问他。
漆黑中,阿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不温不火,不慌不忙道:“夜黑风高,我张若昀怎能让一个女人单独出去冒险。”
阿筝愣住了。她立刻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假喉结,还在。又往下摸,衣衫还是完整的。忽然心一冷,脱口而出:“是你帮我治的伤。”
紧跟着心里又是一声轻叹:哎,自己又做了蠢事,让眼前的张若昀看穿了,她就是这样,总犯蠢,才会害得大家被奸人所害……以后不会了。
阿筝想着就回转身,朝帐帘的反方向走去,案上摸索到蜡烛和柴火,点燃。光虽然微弱,但这帐内的事物都能看得见了,包括张若昀。
在烛光下,张若昀的面目带着一点模模糊糊,反倒将其五官修饰出一种奇妙的好看,仿佛是一点点用刀雕塑出来的。突然,他收敛了嘴角那抹令阿筝心烦的似笑非笑,面若冰霜。
和着剑眉入鬓,忽变得英气逼人,叫人移不开目。
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特别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