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地牢内部阴冷,厚厚的铁门,粗糙的石壁缝隙里长满青苔,地面布满凌乱的痕迹,地牢悄无声息,只有张远的靴子踏在地面上时发出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张远穿过一道道铁门,最后停在其中的一扇铁门前,关押的人就是李嬷嬷,厚重的铁链囚禁她的四肢,此时的她双眼空洞,对张远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身边的狱卒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的是李嬷嬷的口供。
张远接过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字,但这并不影响他一目十行。
李嬷嬷原名叫李招娣,原先她和她丈夫在京城做点小买卖,日子还算过得去。
但在十年前,她丈夫外出被马撞了,没多久就去世了,留下李招娣以及刚年满六岁的儿子。
骑马的人正是王坤,错方也是王坤,当时王坤刚当上京兆尹,正逢江尧严惩违法的官员,王坤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便想出了个法子。
他对李招娣威逼利诱,打消了李招娣去官府告他的想法,同时还同意让李招娣带着儿子去王府做事,最后还对李招娣说等她儿子长大后也在王府给他安排差事。
王坤的祖上曾是皇商,后面王府更是弃商从政,在百姓眼里王府可是个有钱有权有势的世家,王坤软硬兼施,李招娣无法,便答应了王坤,毕竟她还有个六岁的儿子要养。
李招娣凭借着出色的眼力和口才,深得王老夫人的赏识,更是在七年前让李招娣随王秀娟进宫,进宫后她的儿子也被安排在王坤的大儿子王继业身边做事。
但在二年前,李招娣出宫办事,顺道去王府看望儿子,但被王府告知说把她儿子安排去南方经商了,李招娣紧接着问不少事,但被含糊过去了。
这样的次数多了后,也让李招娣起了疑心,有次李招娣悄悄出宫回了王府一趟,乔装打扮后邀王继业院子里的一个守门人喝酒,此人酒瘾大又管不住嘴,在喝醉后就被李招娣套了话。
李招娣这才发现原来两年前,她儿子就已经死了。
王继业此人因背靠王家,整日不务正业,到处游荡,在一次外出时遇到一个良家妇女,见其姿色过人,便出言调戏,遭到女方谩骂。
当时王继业在与对方争执时误杀了对方,王继业发现自己闯事后落荒而逃。
女方的家人发现后自然不肯罢休,闹到了衙门。
当时王继业身边还带着一个随从,而随从就是李招娣的儿子,他们两人皆被人瞧见,人证物证俱全,王府无法,只能用李招娣威胁她儿子,让他代王继业去官府自首。
李招娣的儿子自小跟在母亲身边,是个大孝子,被人拿母亲胁迫只好去官府自首,紧接着就被官府判杖刑,而尸体被王府扔到了乱葬岗。
李招娣自此记恨上了王家,在王府身边做事多年的她自然知道王家在走下坡路,偌大的王家只有王坤一人当官,她也知道他们有多重视王秀娟这刚生出来的儿子。
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府借此起势,于是在她安顿好儿子的尸体后,便想方设法从外头弄来了这个药粉,这药粉的害处还是她从王家那学来的。
王家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内地里腌臜之事多如牛毛。
王秀娟如今的身子日渐败坏亦有她的一份手笔,她自然知道谋害后妃和皇子是要被诛九族的,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的儿子和丈夫都因王家而死,她恨不得让王府给她儿子陪葬。
张远将此事告知江尧,江尧将口供和物证扔在桌案上,靠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把人交给锦衣卫,再让张近去查王家,还有当年审判的官员。”
“遵命。”
区区王府不成气候,江尧将王府的事抛到一边,一手杵着下巴,另一手轻敲着把手陷入沉思。
在那张口供上有另外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李招娣的儿子替王继业顶罪一事。
江尧重新拿起桌案的奏折,今日地方官员递上来的折子也同样提到顶罪一事。
民间有个陋俗名叫“宰白鸭”。
所谓的“宰白鸭”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家在遇到人命官司时,花重金收买无业游民或者贫寒子弟,让其代替真正的凶手伏法认罪。
而那些顶罪者就像是为钱财而被人任意宰杀的白鸭一般,故被称之为“宰白鸭”。
白鸭者,为钱替人顶死罪的无辜人是也。
江尧唤来张石:“把郑拯叫来。”郑拯就是刑部尚书。
郑拯急急忙忙地赶来御书房,刚一脚踏进殿还未行礼,就被一奏折砸中脑袋。
郑拯将奏折从脸上扒拉下来,看了一眼奏折,猛地瞪大双眼,血气瞬间直冲脑门。
他浑身颤抖地看着那本奏折,紧咬牙关道:“陛下,这...”
江尧背对着郑拯,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神情,江尧只吐出了两个字:“去查。”
江尧的语气冷若冰霜,让郑拯宛若置身于冰窖一般感到一阵心悸。
郑拯战战兢兢地收起奏折,对江尧行礼道:“臣遵旨。”
次日的朝会上,江尧颁布了一条新的律令。
令中规定:欲找“白鸭”者罪加一等,株连全家;对充当“白鸭”者也一律从严,其财产充公;视而不见的官员,直接罢官并杖责,同流合污者,直接斩首且子孙三代不得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