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于曼的眼睛在下落的过程中一直被火花近距离闪着,眼前十分模糊,以至于她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有点儿晚。
随即这个认知以极快的速度,冲进屠于曼的脑子里。
一瞬间,屠于曼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大脑发烫,甚至产生了轻微的耳鸣。
所有玩家的去向屠于曼都知道,为什么这里又多出一个人?
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屠于曼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如果现在停下来,一旦被底下的人发现了,只会更加被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螳螂巨镰的指节紧了紧,原本就承受重压的指尖完全失去血色,被她捏得泛白。
身体慢慢下滑,屠于曼的背部肌肉紧绷,核心收紧,已经做好了抓瞎打突击战的准备,却后知后觉发现底下瘫着的人毫无动静。
她一愣,在身体距离地面仅剩四米的时候一跃而下,踩在空地上。
升降梯被这冲击力撞得轻轻震荡一下,微不可查。
屠于曼也是,被晃得眼前一黑,她从进这个副本开始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加上高强度的运动,好像开始低血糖了。
屠于曼晃了晃脑袋上前两步,走到倒着的人身边,大概是眼睛实在被螳螂巨镰和机械墙壁摩擦出来的火花闪着了,屠于曼刚刚居然没有看出来底下是个死人。
这人明显是个女性,身形和她很像,穿着饲料压块车间统一的工作服碎布,乍一看屠于曼以为看到了自己。
尸体身上有被挤压的痕迹,浑身上下血糊糊的看不见一片好肉,两只手肘骨头和膝盖骨都从关节处戳了出来,冒出长长的一截。
看得出来,这个人生前遭遇了屠于曼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尸体的主人躲在这里的时候,刚好有人按下上顶楼的按钮,于是升降梯内的员工上顶楼的时候,尸体的主人被脚底下升降梯的顶部和顶楼的天花板夹成了一块肉饼。
她生前的时候应该有激烈的反抗,手肘努力撑着不断靠近的天花板,但是这点力气杯水车薪,最终骨头受不住压力直接破开皮肉,从关节处戳了出来。
这具尸体的脸已经完全被挤压变形,看不出原貌。
屠于曼吐出一口气,有种兔死狐悲的惋惜。
她心不在焉地想在尸体上找线索,视线在碎尸上扫视,惊喜地发现了一张被血肉糊住的工作牌!
罪过罪过。
屠于曼对着尸体拜了拜。
这张工作牌的外框已经碎了,但是里面的纸片很完整,屠于曼把它捡起来,直接用手抹去上面糊着的血肉,露出底下尸体主人的员工信息。
‘神圣智能美味去啃饲料厂工作证:
姓名:屠于曼
部门:饲料压块车间
职位:饲料压块工人。
屠于曼的表情凝滞了,巨大的未知连带着恐惧袭来,屠于曼感觉自己行走在充满迷雾的迷宫,喉头发哽,一时居然眼前开始晕眩。
她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尸体,和林挑的对话历历在目——林挑说:“说不定我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尸体。”
现在林挑的尸体没有被找到,屠于曼找到了自己的尸体。
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她的尸体?
屠于曼压下自己沸腾的情绪,按照巫与云告知的记忆,自己第一次死在了执刑台,第二次死在了饲料厂,但绝不是被压扁的,为什么会有一具这样的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屠于曼真正的死亡次数和巫与云知道的不一样。
连灯箱水母的记忆都出了问题,那么这里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这就是伪乌托邦,什么都可以捏造。
这个副本不一样。
屠于曼感觉自己像是在莫比乌斯环上爬行的蚂蚁,早已陷入不可挽回的逆境而不自知。
不管怎样,这具尸体给了自己警醒。
继续待在这里,屠于曼一定会落得和这具尸体一样的下场。
只要不怕被智能发现,屠于曼撬开二楼升降梯的外层机械门就能出去。
不到万不得已,屠于曼不打算用这个办法。
就在屠于曼专心致志,研究自己该怎样出去的时候,她的头顶突然传来声音。
是熟悉的金属机械摩擦声。
这声音太熟悉了,以至于屠于曼还没有抬头就想象出了自己头顶的画面,一个人拿着刀具插在墙体上向下滑行,就和几分钟前的自己一样——
屠于曼抬头,首先看到的是黑暗通道里的青红火花,像一柄直下的烟花一样下坠,然后才是制造出火花的人。
黑发、黑眼睛...屠于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另外一个“屠于曼”正在往下爬,这太荒谬了,连她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武器都和屠于曼手里的完全一样。
屠于曼冷静地想,场内有三个她。
如果把三个屠于曼编号,一号屠于曼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二号屠于曼是自己,三号屠于曼正在往下爬,还没有发现下面的情况。
太荒谬了。
此时副本提示和屠于曼留给自己的第三句线索一起出现在屠于曼眼前。
“我很讨厌鸡。它是真的没什么脑子,我上次看到一只鸡被车碾了,还在吃自己被车撵出来的肠子。”
“必要的时候,杀死屠于曼。”
屠于曼对号入座现在的情况,不知道现在一号屠于曼作为肉泥倒在地上算不算是线索里被车碾压的鸡。
自己现在拿走一号屠于曼的身份牌算是什么行径?
以及,“杀死屠于曼”,这句话里指的“屠于曼”到底是谁?
是自己,还是三号屠于曼?或许还会有更多?四号,五号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