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屋内的人似乎品出不对劲的地方,静默几息便蹑手蹑脚地回去了。
赵涟岁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要是出来她可不敢保证能不能护住他们了。
因为她摸不准林青蛮的态度,从七公的话语中她猜测林青蛮所为皆是为了青河镇,便想着引她出来,辩一辩此妖的好坏。
护灵大阵成的那刻,有许多妖兽被镇压在大阵中成为养料,但也不乏有大妖如苍栗也能在阵眼附近自由活动。苍栗是心甘情愿成为阵眼,但林青蛮的情况赵涟岁却是一知半解。
巨大的罡风几乎将分神的赵涟岁掀翻,亦在她干净的脸颊上留下道道细小红痕,确定屋舍内的人都不会再出来后,赵涟岁眸光倏然凌冽,到她反击的时候来了——
她接触过乾东郡与望京城的大阵,猜测青河镇的大阵应与它们异曲同工,既然林青蛮不可控,那只能借助大阵的力量彻底将她绞杀!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林青蛮骤然现身,弯腰挑起赵涟岁倔强的下巴,“此地的阵法与你此前所知的都不同,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排江倒海的罡风瞬间消散,赵涟岁一个不顺险些往前扑去。
林青蛮嗤笑,一手轻覆在她肩上,一手勾着她的下巴,竟是将赵涟岁牢牢地钉固在地,半分动不得。
赵涟岁咬着唇瞪着林青蛮,道:“你又怎知我做不到。”她不喜这受制于人的姿势,侧过脸挣扎欲要起身。
“因为啊,千年来我一点点的在改变这个阵法呀。”林青蛮俏皮地点了点她的眉心,松开了对她的限制,“小姑娘你不要再试探我了,我的耐心有限,你若是答应我的要求那我们便有的谈,若不同意那你的师兄师姐便是一辈子都记不起你咯。”
赵涟岁站直与她平视,道:“只要他们走出青河镇,便能忆起我。”
“那我便让他们一辈子都不出去,留在这里陪我这个孤家寡人玩。”
“你!”赵涟岁气急,倩目瞪圆满脸不可置信,她跳脚道,“尔敢!”
林青蛮忽噗呲一声笑出声,她此刻的眉眼放松,这才与那副仙人图上的“林青蛮”神似,眉梢皆是桀骜。
“老神在在的,你跟谁学的,倒不如此刻的真实。”林青蛮轻拨她额角碎发,露出那双目光澄净的眼眸,“就是这样一双眼睛,令人难忘。死都不怕,还怕杀人吗?”
赵涟岁被她气得一梗,说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那么多条无辜生命,皆要葬于我手,我……承担不起。”
她闭上眼,重复道:“太重了,我真的担不起。”
林青蛮放下手,没再强迫她去杀光沂水城的百姓,道:“小丫头,过于天真了。”
赵涟岁站直身体,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林青蛮,道:“我并不天真,我只是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懂,可她身上背负着赵无暇他们的期盼,便注定她不能藏起自己的锋芒。
可赵无暇失踪后,她就像无头苍蝇般陷入了困境,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人可商量,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行事。乾东郡死亡人数过多,她需要打开忘川引渡亡灵,灵魂引渡数目过多,她一人做不到,几位好友便提出要帮她,同她一起赴忘川引渡。
他们做到了心系苍生,怜悯百姓,但就是这善良被人利用害得他们枉死永远留在忘川,便是连赵涟岁自己都做不到全须而退。
她救了乾东郡的百姓,却彻底失去好友,甚至被背叛,脏水不断地往她身上泼。
那是一个漫长的长夜,赵涟岁重伤倒地,身旁的好友们全无气息。她颤抖地抬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昔日并肩作战的少女,嘶吼道:“你做了什么!说话啊施舒雅!”
她声声字字皆啼血,质问响彻整个广场,他们布置的阵法被替他们守阵的施舒雅篡改,导致他们一行入忘川的人迷失在其中再也回不来了。
施舒雅举着火把,微弱的火光照出她惊愕的脸颊,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险些跌落在地,却被一人搀扶住手肘,那人赞道:“乖徒儿,做的不错。”
赵涟岁的目光一凛,挪到她身后之人身上,那是施舒雅的师傅,德高望重的宿丰尊者,平日瞧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在此刻变得无情狠厉,瞧着她的眼神如看一具冰冷的尸体。
赵涟岁若再不懂,便是真傻子。她虚弱地咳了一声,讽刺道:“哈,真是道貌岸然的尊者,连自己的徒弟都算计了。”
离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往日宿丰最疼爱的弟子,少年死不瞑目,失去光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一处,他死前怕是看见了一切。
宿丰脸上闪过阴霾,道:“若是他不那么聪明,不拦着我的道,便不用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施舒雅猛地抬头看向一手栽培她们师兄妹的师尊,露出痛苦的神情,但她什么都不问,只是沉默地退到了宿丰身后,态度不言而喻。
赵涟岁气极反笑,讥讽道:“那我呢?宿丰尊者又要我如何死?”
宿丰道:“你不用死,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承担这一切,因为是你害死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