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有何打算,我都要在你身旁,若真的有事,至少不让你尸骨无存。”
前半段话,赵涟岁短暂感动一番,听到最后,嘴角抽搐,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庭照是这般毒舌之人。
“姑娘可是有所打算?若是用得上我们的,莫要羞于开口才是。”雨娘见状出来打圆场。
“没有,只是这是父亲吩咐我的事情,还劳烦你们帮我,委实不该。”
“若真的桩桩件件都算上,我们帮你的可不少了。”宋庭照冷哼道,他是真的恼了。
气氛猝然冷凝,余子成紧张吞咽口水,不明白几番话语间究竟藏了怎么样的明枪暗箭,竟让平素里瞧着和煦的青年出口便是刀子戳人心口。
赵涟岁紧张搓着手,宋庭照生起气来实在骇人,殊不知正是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宋庭照拧着眉:“我可曾说错你?”
赵涟岁尴尬道:“师兄不必如此生气,只是这些时日,师兄多为我奔波,我怕耽误了你修行。”她解释,“再说了,我还有事情尚未完成,怎么可能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她低着头掩盖自己的心绪,身后是袅袅炊烟升起,人一半在夕阳下,一半藏匿在屋檐的阴影中。
众人不语,赵涟岁端起雨娘倒的茶仰头喝完,茶盏轻扣桌面上,发出“哒”的一声,“我真的不会了,我要活着看他们掉入地狱。”
良久沉寂,宋庭照忽问:“所以第一步,是替谁报仇?”
赵涟岁心下一跳,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辩解道:“不是,我会以自己的安全为先的。”
她话语逐渐小声,意识到自己是被宋庭照诈了话,食指摩擦着茶盏杯沿,失笑,“师兄,你真是……”
“是你自己心虚了,师妹。”
宋庭照执意要与她同行,赵涟岁反对无效,叹气道:“我想回齐阳城一趟,替故人们上香。”
余子成从这话品出了不少意思,更讶异的是赵涟岁的朋友多遇不测,他心疼地看向自家老师,不敢想象少女过往所行之路多艰辛坎坷。
但在宋庭照和雨娘听来,却不止如此,他们脸色一变,知道她是要着手查江允博当年之事了。因怕她乱来,当时不敢告知其中原委,原以为她不在意了,谁知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雨娘斟酌一番,谨慎开口:“姑娘,如今沂水城秘境即将开启,还是莫要为了旁的事情分了心。”
赵涟岁十指交握成拳,摇头拒绝:“你们不愿意说,我便不能自己去查吗?……若是宋誉阳还在,他们还敢吗?”
赵涟岁闭上眼,记忆中的青年朝她们粲然一笑:“下学啦?走,哥哥带你们去戏园看戏呀。”
幼时的江灵锦和宋誉阳闻言欢呼奔向他,拥簇他,吵吵闹闹。江允博回头,朝她招手,“愣着干嘛,岁岁你不想去吗?”
江允博身怀仙骨,但在修行一事上总是懒懒散散,修为不尽人意,甚至被赵涟岁后来居上,但他也不在意。他说,人活一辈子,最重要就是开心,修为够用,不被别人欺负就行。
这样一个人,最终还是败在了修为上,只因修为不够便被人活生生剔骨而亡。
国师说:“他的仙骨算不上上乘,但耐不住别人眼红,活生生剔骨而亡。”
刹那间赵涟岁胸膛的股火便烧了起来,她咬牙切齿痛恨道:“他们怎么敢啊,怎么敢?”
国师神色平静看向她:“怀璧其罪,世道如此。”
赵涟岁手握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那这第二卦,我要算当日害他之人的下落。”
“……”
“姑娘……”雨娘担忧地看着她,安抚道,“参与那件事的人,我们基本都肃清了。”
“嗬,可我要的是他们都死,都去陪他,全部。”赵涟岁抬头,面容冷峻,“雨娘,你别拦我,告诉我,那日那个武生在哪里?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他离开的是吧?”
雨娘突然出现,她从未多想,直到国师那日一点,她才知道事情原委。
“你们不沾因果,但我可以啊,告诉我吧,他在哪里,我要亲手剥了他的皮,将那皮肉下的仙骨亲手捧到江允博的墓前。”
血淋淋的话,令一旁的余子成打了寒颤。他看着眼前面容陌生的赵涟岁,她嘴角噙着笑,令人如坠千尺之寒。他忽然发现,从前自己认识的那个她真的就是完整的她吗?
赵涟岁注意到他的目光,眼底尚未退却带着仇恨的寒意投射在他身上,面带惊恐不安的身影就这样印在她的瞳孔上。
赵涟岁一怔,才发现此刻的自己面容可憎,不似从前。她低头自嘲一笑,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但是我不想让自己后悔,这也会影响我的道途的。”
宋庭照忽俯身一把掐住赵涟岁的脖子,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警告道:“他是我们放走的诱饵,尚不能收网,赵涟岁我不管你此刻有多大怨恨,你都给我忍着!我不喜你这种态度,既然你选择不要我们了,那你又何必在意身后事。”
薄唇一动,他轻飘飘吐出一句:“这样真的很恶心。”
滚烫的温度透过宽大的手掌传递给她,让她整个人都躁动不安,但宋庭照的话又给她泼了一桶凉水,令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四肢僵硬不能动。
她脑海里只滚这一句话:她那温柔和煦的师兄,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