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父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一愣,却又听他道:“但我只是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并不觉得我自己做错了!”
一向淡定自若的母亲在听了这话时,亦是眼睛大睁,嘴唇蠕动几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
这话既是哀怨,也是痛惜,但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便成了无话可说。
白衣男人也默不作声地落了座,眼神深沉地看着跪在堂下的小孩。
倔强、傲气,多像当初的他。
姜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从这件令人震惊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他的身躯颤抖着,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脆弱过。
试霜刃看着他,觉得他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
看着这样的父亲,试霜刃才终于有了难过的感觉。
他以为父亲会骂他几句,或者打他一顿,但是父亲什么都没做。
一向疼爱他的父亲只是坐在大堂的凳子上,颓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他。
是长久的沉默。
“你长大了,”父亲轻轻地说,“我已经管不住你了。”
试霜刃的良心在不断地刺痛着他,逼迫他认错、强迫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好地当一个父母膝下的乖孩子。
但他抿了抿唇,只是轻声问:“父亲为何觉得……我错了?”
姜父忽然愣了一下,说:“你不该和云归处走在一起的。”
“你是商人的孩子,他却是个通缉犯。但凡你是和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在一起,我都不会说你什么,只是……”
试霜刃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我知道,父亲只是担心我。”
姜父好像瞬间就活了过来,气得狠狠锤了一下梨花木做成的扶手:“你知道你还要那么做!”
他的脸色蓦地白了一瞬,显然是锤得手疼了。
试霜刃强忍住笑意,道:“他是被冤枉的,他不是通缉犯。”
姜父冷脸道:“是他跟你说的?空口无凭,谁知道他是不是觉得你好骗才这么跟你说的!”
试霜刃抿唇道:“我相信他——就像父亲相信母亲那样。”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个骗子,等再过几日,父亲就会知道了。”
“还是说……”试霜刃犹豫道,“父亲是觉得我跟男人在一起,丢了你的面子?”
姜父冷笑:“面子?这世界上,恐怕还没有敢看不起我姜家的人!”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我还是要事先跟你说好——若云归处当真是那种不伦不类的人,我不管他是不是救过你的命还是帮了你多少,你也必须听我的,立刻跟他分开!知道了么?”
试霜刃亦点点头:“好。”
“但父亲平时不问江湖中事,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
姜父乍一被问到这个问题,居然显得很是心虚的样子,眼神漂移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就算他不说,试霜刃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肯定是师父跟你说的罢?”
姜父忙道:“哪里有的事情,你可不要瞎猜!”
试霜刃幽幽地看向他:“真的不是么?”
姜父沉默着,不说话了。
白衣男人粲然一笑,抚掌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弟。”
试霜刃叹气道:“我就知道……”
于是白衣男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下去后把试霜刃也给拉了起来。
试霜刃跪得久了,站起来时不由得膝盖一痛,险些又跪下去。
“看来,你已有了真心想要保护的人,”白衣男人微微一笑,欣慰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可教你其他的武学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学剑么?明日卯时起来,到院子里来找我,我教你。”
试霜刃堪堪从酸痛的膝盖中回过神来,便兜头迎来这等喜讯,不由得喜笑颜开,连忙谢过师父。
白衣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似笑非笑地离开了。
师父从他旁边离开了,他的母亲却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小鱼,”她的话语还是那么难过,“就不可以不跟男人在一起么?”
“我还是担心……”
试霜刃微微一笑,看着她轻轻地说:“其实,这件事情和云归处到底是什么性别没有关系。”
“我并不是因为他是男人才爱上他的,就算他是个女人,我也一样会跟他在一起。”
“更何况……”他顿了一下,说,“如果你见过他,你也会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