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霜刃接过帕子,慢吞吞地擦起了脸。
他的声音因此变得有些沉闷:“我渴了。”
云归处叹息一声,忽然有些后悔:或许跟姜小公子扯上关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虽说如此,他还是顺从地走到桌边,给试霜刃倒了一杯半温的水。
试霜刃接过茶杯,没几口就喝完了,但他还是觉得喉咙干得厉害。
秉持着“好人做到底”原则的云归处只能又跑了几趟,直到他满意为止。
两个人虽然都是男人,试霜刃有的东西云归处也有,平日看都看腻了。
可小公子明显面皮比较薄,在云归处伸手解他衣服的时候,他头埋得很低,耳畔也染上了一片绯红,瞧着倒像是哪家怀春的少年郎,半点看不出平日那副牙尖嘴利不肯服输的别扭模样。
然,这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连云归处自己也清楚得很。
“我们俩都是男人,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害羞作甚?”云归处轻笑着说,“更不要说我对男人提不起半点兴趣了。”
试霜刃抬头瞪了他一眼:“哪里是我的问题?分明是你脸皮太厚。”
云归处笑道:“是是,我要是脸皮不厚,小公子怕是只能自力更生了……劳烦抬下手。”
试霜刃艰难地抬起了手。
云归处这才将那染血的外套给脱了下来。
混杂着鲜血重量的外套逶迤落地,发出了些许轻微的声响。
“放松。”
“作甚一副看登徒子的嫌恶表情……伸手。”
云归处将帕子从热水里捞出来,拧至半干后才覆上试霜刃的手背。
等擦到伤口边缘的时候,云归处又关心备至地问了句:“难受么?”
试霜刃沉默半晌,才讷讷回答:“不痛。”
云归处又问:“那你冷么?”
试霜刃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不冷。”
云归处垂眸:“那就好。”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试霜刃忽然觉得:明珠说得似乎不错。
这的确是个很招人爱的男人。
长相英俊、能力出众、待人温柔,即使身为通缉犯,身上也总是带着江湖人难得的君子风骨,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他、信任他,乃至将一切都托付给他。
若他是明珠的话,也怕是要选云归处而不是选自己。
这个既定事实让试霜刃恨得有些牙痒痒,却又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凉。
“啊!”试霜刃正走神着,却像是忽然被烫到似的惊叫了一声。
此时云归处半跪在试霜刃面前,将他的一截小腿握在手中。
他奇怪地抬头看向试霜刃:“弄疼你了?”
应当不是罢?他又没用力。
试霜刃弯腰抓着云归处的手,恼羞成怒道:“不要突然捏我的腿……”
云归处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但他只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等帮试霜刃将一切都打理完毕,木桶里的水几乎全部都被染红了。
洗完澡的姜小公子明显心情好上不少,虽然身着的是客栈为客人准备的普通衣物而非惯用的绫罗绸缎,但仅仅是身无粘腻之感,就已是一件痛快之事。
这令他说起话来都显得和善不少。
云归处伸手给试霜刃折了一下过长的袖子。
——这衣服意料之中的并不合身。
试霜刃抿了抿唇。
“那你也是这种人?”
试霜刃眨了眨眼,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云归处淡淡道:“兴趣所致罢了。”
试霜刃道:“看来你不完全是个坏人。”
云归处笑道:“不是帮了你的人就可以被认为是‘好人’的。”
“尽管如此……虽然被通缉的人十有八九不是好人——但我的确是那个例外。”
试霜刃好奇地问:“你真的杀了老盟主吗?”
“只是因为秘籍而已?”
云归处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觉得呢?”
他抬起眼,目光炯炯地看向试霜刃。
试霜刃眨了下眼,随后坦然道:“如果是不久前的我,我真的会认为你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但你帮了我,所以我已经不大相信这个说法了。”
试霜刃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没想到小公子还怪单纯的,”他轻快道,“只是小公子不知道,这江湖大多数的‘好心’,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心怀鬼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