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知,这六瓣莲花不只开在宿主挥发魔气之时,更在林檀越心绪激荡时出现,谢知吟拂开林檀越的手,说不上气恼,但心头仿佛有块石头硌的难受。
不就是开个玩笑,至于那么小气吗?
闵月瑶和你说话,你开心的要死,我碰你一下都不行?
小气鬼林檀越,你最好背一百篇男德,为闵月瑶守身到死!
林檀越还不知自己阴差阳错被误会了。
谢知吟最爱张牙舞爪,他只当养了只会挠人的小狐狸,转过身时,他脸色陡然变了,漆黑眼眸倏而冷漠,冲着外面喊道:“这么久不进来,还要我过来么?”
林笙跨过门槛,刚抬眸就瞧见帐幔里头人影交叠,他咬了咬唇,心头不甘,询问道:“三公子找我何事?”
他在外头便听见了两人的打闹声,心头又痛又恨。
一道黑雾猝不及防打来,林笙还来不及反抗,就栽倒在地上。
皮开肉绽的痛意袭上了背部,他轻哼一声,脸色痛苦的扭曲。
帐帘里传来林檀越的嘲讽声:“你做的好事!本公子说过,在南清苑,谢公子就和我一同待遇,所有奴仆必须一视同仁,你倒好,身为南清苑护卫,整日待在桃林中游手好闲,今日险些晾成大祸,你自己说,你该受到什么处罚。”
谢知吟趴在他怀里,登时又觉得这人面孔又变了。
林笙从未想过,林檀越会打他,忍着痛意,抬起头狡辩:“我没有……”
“四,四公子来时,房铃没有响,我没有听到,不敢擅闯入夫人宅院。”
“不敢么,我看是不想吧。”林檀越面无表情,“昨日你在哪里,今日你又在哪里,林笙,你修为没有一点长进,难道还没有一点眼色吗?”
林笙愕然。
林檀越说到了他的痛处。
修为凝滞,这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不同于旁人兵贵神速的进步,他仿佛一个未发育的孩童般,修为永远停在了筑基。
他咽下苦涩,低声道:“对不起,公子,你罚我吧。”
林檀越还未开口,谢知吟看着二人这情景,忽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灵光一闪——
等等,这剧情不对劲!
林笙既是凡人,这个护卫,无非是挂在身上的一个头衔,有同于无,再加上林檀越少时和他相依为命,因着这层关系,可以说,在南清苑,这位青梅竹马可以横着走路。
只是后来,林檀越逃难时,林笙不知何故倒戈相向,向仙门百家告知了他的行踪,林檀越当然很愤怒,于是他砍断了林笙的手脚,将他丢下了北域。
可就算按照剧情来,这得是好几章副本之后的事了!
林檀越和林笙还在要好的阶段,没道理会为他原主出头啊!
谢知吟诧异的看着地上的林笙,宛如死尸般躺着,他怀疑自己眼花了,还是忍不住惊叹道:“你打他?”
林檀越居然打他?
谢知吟很有话说,桃花林也就罢了,今日这件事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可他不知道的是,林檀越不只要打他,更要杀了他。
林檀越眸光翕动,静静的看着痛苦挣扎的林笙,冷静道:“你错了吗?”
林笙痛得腰也直不起来了,他咬了咬牙,低头认错:“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谢公子,让他受了伤,”
“不,”林檀越否定道,“你嘴上这么说,你心里不服。”
昔日的情谊,早在他背叛他时,就磨得干干净净,如今的林檀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仁慈善良之人,他走上前,一脚碾在林笙的后背上,脸上竟流露出残酷笑意:“你从小便是这样,倔强,顽固,每当心里有心事,或者有人欺负你,你就会对着我露出一张委屈的脸。”
“因为你知道,你每次这样扮可怜,我就会帮你。”
剧烈的疼痛贯穿全身,林笙仰躺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但更令他惊讶的是,林檀越原来什么都知道。
他以为他的小心思掩盖的很好。
南清苑侍卫,并非是个苦差,反而来去自由,林笙因为有和林檀越青梅竹马的情分,每日不是闲庭看花,便是坐檐上看月亮发呆,他自尊强,每当有人奚落他,欺负他时,他一个凡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便跑到书阁中寻找林檀越。
他不说话,不哭泣,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林檀越见了他这身衣衫褴褛的惨状,就算当日功课再忙,也会回一趟南清苑,帮他出头。
靠着林檀越的荫蔽,他一介凡人,活的比那些修行加身的侍从还要滋润,林笙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谁能想到好景不长,林檀越去了北域,回来后改头换面,就仿佛被下了迷药一般爱上了谢知吟。
他忍着后背的痛楚,扬起头,泪眼婆娑:“我没有,公子,我没有,莫不是谢公子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四公子他进来时,房铃没有响应,我们都没听到啊!不信您可以问一问旁人。”
他就有!谢知吟心想。
好好的院子里莫不是护卫死光了?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一个人都没来,猜也能猜得出,会不会是有人将他们全部拦在了外面。
一个人犯了错,可能会害怕,但一群人犯了错,就算害怕,也会推诿做实,谢知吟瞥了眼林檀越,也不知他会如何处决。
林檀越铁了心想让林笙死,不在乎随便寻找一个理由:“看来我这几年的确将你养的太过骄纵了,阿劫,将他拖出去,削去奴籍,赶入人境。”
阿劫领命,走上前提起林笙的后领,但林笙却挣脱了他。
他心头涌起无言的恐惧,下人境,到了下人境他还能活么?
他们这群奴仆有造化才能上山随同修者修行,平日里都是做些省事轻松的活儿,到了下人境,没有本事和手艺,只会吃尽苦头,任人欺凌,他哀求的一把保住林檀越的腿,泪如雨下:“三公子,我求求你了,您就这般不念旧情么,林笙服侍了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每次我去找您,您总是推诿不见,您再怜惜怜惜奴仆吧!”
他越说,眼泪如珍珠掉落,瘦小的脸庞,鼻头红肿,在这样委屈可怜的目光下,任凭谁都不动容。
连谢知吟心里也在感叹,难怪书中的林檀越砍掉他的四肢前,还犹豫了一会儿,这谁看谁不迷糊啊,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吉娃娃嘛!
可林檀越就和猪油蒙了心似的,看也不看这位吉娃娃,就一脚踢开,他寒声道:“我已有妻室,你更该避嫌才是,你拿着往日恩情挟恩图报,不过是仗着当年我快要冻死之时,为我披上了一件衣物,可你也在南清苑享受了那么多年的优待,你跟着谁都是如此,难道不是吗?”
“今日我若是迟来一步,阿吟早已出了事,你万死难辞其咎,我将你打下人境,已是对你过分宽宥了。”
林笙愕然,可还没等他再哭嚎,林劫再不容他挣脱,将他拖了出去。
院内只听得一声声哭叫,旁边的侍从纷纷退避,生怕惹祸上身,须臾,那哭声渐渐远去,再也消失不见。
谢知吟听的头皮发麻,盖住了自己的小被子。
他抬眸看向林檀越的背影,欣长瘦弱,分明还是少年模样,却仿佛有一圈鬼火缠绕着,逐渐淹没那周身的意气风发,增添了无限诡异阴冷。
谢知吟疑心自己瞎了,再瞧过去时,那玄衣上没有一处污渍,干净的犹如镜面擦拭,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