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定沉越想越心惊,不敢想象这几年将雪每次外派的时候将朝一个人都是怎么生活的,是不是经常睡不着觉,是不是也会像刚刚那样因为一个新闻默默掉眼泪。
那封只交给她一个人的遗书带着重逾生命的力量,薄薄一张纸,就将她在童年时小心翼翼搭建起来的安全屋轻易摧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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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旱已久的小草叶渴望甘霖,却在洪水倾覆而来的时候被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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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定沉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半夜的时候身边的人动了动,他就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但还是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安静了几秒,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力道很轻,似乎只在确认他的存在。
手收回去后,放在身侧的手臂被往上挪动了几分,形成一个可以拥抱的角度,下一秒,温热的身躯就以一个极没安全感的姿势蜷到了自己怀里,像是流浪已久的孤鸟终于飞回了温暖的巢穴。
周定沉心口震了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过了很久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动作着,将她更紧密地揽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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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定沉退掉了第二天的机票,向公司多请了一周的假。
一直等到将朝再次收到将雪报平安的消息他才重新定下回国的时间,将朝开车送他去机场,在候机室里和他告别。
说是告别,其实大多数都是周定沉在说,叮嘱这个叮嘱那个,将朝坐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地答应两句。
“过完春节我就过来,但调职的事我还没和妈妈说,”他盯着将朝的神情,说:“我打算和我们的事一起说,告诉章叔叔,你……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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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将朝出国后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他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二十岁,还不是能为自己人生担责的年纪,未来、家庭、伦理,和命运短兵相接的时候,谁都有退缩的权利。
所以他默认了她的单方面分手,也在试图抑制自己心中汹涌的感情。
或许分开几年,他们就真的能退回兄妹的界限上呢,趁着现在还没别人知道,及时止损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最生气最委屈的时候,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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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毕业后还是选择了外企,为什么出差的时候总是要抽空去一趟慕尼黑,为什么半夜的时候盯着手机里的那一张张照片发呆,为什么会无数次地涌起不管不顾向父母全然坦白的念头。
为什么在收到她回国的消息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去见她,明明生气,明明委屈,却在她想要再次关上两人之间的那一扇门时极力阻止。
那一瞬间他也只能承认——即使不用她开口,他也会无数次地踏入同一条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