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
当时明明是他主动选择进入到这可笑的恋爱游戏中,为何现在,却是他深陷泥沼,挣脱不得呢?
非常不凑巧。
崔若盈成婚的日子,居然是个狂风大作的阴雨天。
开始的时候,小雨淅淅沥沥。中午,雨势大了,风吹着雨珠,拍在窗户上。声势浩大。
崔若盈坐在镜前,端详着昏黄铜镜映出的自己。
丫鬟给她敷了一层薄薄的粉,又依次上了胭脂、口脂。头发已经梳好,金玉首饰缀在发间,沉甸甸的。
崔若盈晃了晃头,精巧的耳坠也跟着轻轻晃动,在铜镜中落下一道金色的浮光。
她很少这样盛装打扮,乍一看,竟有些认不出镜中人。
“雨还没停呢。”
有丫鬟小声嘀咕道。明明昨晚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结果今天却下了大雨,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崔若盈倒不是很在意。
迎亲的队伍到了,锣鼓声渐渐接近。只是在倾盆大雨的遮盖下,再热闹的声音都会变得萧条。
繁琐的仪式后,丫鬟撑着伞,扶着崔若盈上花轿。
隔着红盖头,外面的景色都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她遥遥瞥见殷逐白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衣被淋得湿透。
他也在看着她。
一双桃花眼被雨水淋湿,眼中仿佛氤氲着雾气。奇怪,似乎她对殷逐白的印象,总来自于瓢泼的大雨。
视线隔着雨幕和红盖头交错,崔若盈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动了起来,像是涌动的蚁群。崔若盈闭上眼,仔细感知着周围,却没感觉到有什么妖气。
这次该不会也失败了吧?
崔若盈蹙起眉。
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热心肠,但这只妖怪抓不到,还是很让人心烦意乱的。
想到这里,崔若盈叹了口气,斜斜地倚靠在花轿中。虽然是第一次成亲,但她一点儿也不紧张,甚至开始摆烂。
反正做个样子就成。
花轿在暴雨中平稳地摇摆着,没过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崔若盈又被人扶下花轿,和殷逐白并肩走着。
两人离得不算近。不过,崔若盈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凉凉的水汽,以及那一声微弱的——“盈盈”。
崔若盈顿了一下,前面正好出现一个火盆。
跨一下,去去晦气。
跨过火盆进了屋,李天福找来的临时演员早已坐在堂上。傧相站在一旁,声音高亢而嘹亮。
“一拜天地——”
心不在焉地拜过之后,崔若盈被送入洞房。
因为寇言湘和祝星游的气息已经被妖怪记住,所以两人没有出现在新房内,而是悄悄混在宾客中,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婚房内空无一人,崔若盈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着。而那只妖怪,迟迟没有出现。
按照官府卷宗上的记载,早在新娘坐上花轿时,那妖怪就应该已经混进来了才对。
又失败了?
崔若盈攥紧袖子,柔软的衣料被她捏得皱起,像是红色的波浪。房间内十分安静,只有红烛摇曳,时而发出一声爆响。
忽地,门被推开了。暴雨带来的冷气卷入屋子,吹动橙色的烛火,崔若盈感觉有冷风吹动她的盖头。
红色的身影踩着风雨走来。她能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像是伴着暴雨吹来的风。
“盈盈——”
他拉长语调,像是孤魂野鬼那样唤着她。冷气透过盖头,吹在她的脸上,浓郁的阴冷香气在房间中弥漫。
“盈盈——”
又是一道呼唤响起。两道声音纠缠着、交错着,像是化不开的云。崔若盈猛地揭开盖头。
在她面前,赫然站着两个殷逐白!
两张一模一样的漂亮面庞上,同样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湿淋淋的喜袍紧紧地缠在他——他们的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连衣袍上水渍的形状,都没有什么显著的不同。
崔若盈:!!!
那只妖怪居然变成了殷逐白!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个展开。
崔若盈沉默两秒:“你们……哪个是真的?”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用同样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她。那目光幽暗又灼热,几乎将崔若盈的嫁衣烧出个洞来。
崔若盈:“……”救。
两个反派伺候她一个,她真的无福消受。
尴尬与沉默悄然蔓延,夜雨带来的冷气已渗进房间的每个角落。忽地,红烛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郁氛围。
左边的人向前一步。他眼帘垂着,微微俯下身,用玉笋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盈盈。我是。”
青年指尖冰冷,像是寒冬时节雪水在屋檐下凝成的冰锥。崔若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求救地看向右边的那位:“你……”
“别相信他,盈盈。”右边那位则维持着殷逐白一贯的温柔语气,“我才是殷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