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床还算大,足以躲藏两个成年人。崔若盈钻进去,抬手招呼殷逐白:“殷家主等什么呢,快进来呀。”
殷逐白迟疑一瞬,俯身钻到她身边。两人趴在一起,共享这狭窄昏暗的空间。
新娘还没来,婚房内异常安静,只能听到隐约的乐声从门外传来,倒衬得房间中愈发寂寥。
风从冰凉的地板上传来,有些冷。崔若盈换了个姿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
“外面一定很热闹。”
她喜欢凑热闹,一点儿也不喜欢安静。
崔若盈托着腮帮子,晃了晃头。虽然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昏暗的床底仍旧带有阴冷潮湿的味道——其实她不知道这味道是来自殷逐白,还是来自床底。
她有些无聊地捻起垂落在地上的头发把玩着。柔顺的头发绕成一个圈,像是一条小小的黑蛇盘在指尖,灵活地变来变去。
崔若盈借着外面传来的微光,将头发打了个结。
打结时因动作太过粗鲁,扯落了一根长发。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是身边的殷逐白闷哼了一声,幽幽说道:
“ 崔姑娘……”
崔若盈侧过头,只见他正用一种控诉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再看看刚才被她不小心拔掉的长发,那长度,明显不属于她。
她这才注意到,她玩的是他的头发,而不是自己的。
“对不起!”
崔若盈立刻松开手,那打了结的头发轻轻掉在地上,乱蓬蓬地,格外引人注目。她尬笑一声:“对不起啦,我这就给你解开。”
说着,又拾起落在地上的头发,翻来覆去地想要把那个结解开。
她扯动他的头发,头皮随之传来些许刺痒感。崔若盈的动作很轻很轻,所以这刺痒的感觉也很轻,像是雨点一般细细密密地落下,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感受到分毫。
他看着崔若盈葱白十指,看着那缕头发在她指尖浮动,忽然想起了那个柑橘味的梦。
梦里,崔若盈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抚摸着他。那是真实发生的吗?
或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崔姑娘。”
崔若盈听到他叫自己,疑惑地转过头。只见殷逐白不知何时凑近了,两人肩膀抵在一起,他又湿又热的呼吸与她的气息缠绕。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尾带上了几分晚霞般晕开的红。
——好怪。
崔若盈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埋头把玩着手里的头发,不去看他浅红的眼尾:“崔姑娘?你昨晚不是说要叫我盈盈吗?后悔了?”
殷逐白顿了顿,垂下的眼帘挡住眼底的微光。
是。他后悔了。
“殷逐白”凭什么那么亲密地叫她?
盈盈——那是只有他,才能叫出口的亲昵名字。其他的谁,都不配染指。
……神金。
在殷逐白看不到的地方,崔若盈翻了个白眼,泄愤般狠拉了一下他的头发。余光看到殷逐白轻蹙起眉,眼角红色愈深,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不过这样看来,殷逐白情绪太过多变,攻略他果然不是正确的选择。
细细的刺痛感传来。殷逐白看着她的手指在黑发间穿梭,时而拉拽他的发丝,时而又轻柔地抚摸那个头发打成的结,心头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那感觉像是头发一样,千丝万缕地将他包围。可每当他想要抓紧,她又飞快抽离,只留下怅然若失的余韵。
头发的结打得太死,崔若盈研究了好一会儿,等她终于把死结打开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放开殷逐白的头发,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寇姐姐在路上了吧?不知道那妖怪有没有跟着她。”
殷逐白低垂着头,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脸上的神色并不分明,似乎那丝丝缕缕的触感还未从他身上消失。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应该快到了。”
这样说着,喜乐的声音离婚房越来越近,极有存在感的唢呐声将寂静撕裂。崔若盈凝神细听,没过一会儿,又听到有爆竹声响起。
“来了来了。”崔若盈打起精神来,“马上要拜堂了。”
她支楞起耳朵,凝神听着。可惜距离太远,听不到更清晰的声音。爆竹声停下,又不知过了多久,杂乱的脚步声接近了,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来了。”
崔若盈浑身一震,不自觉地攥住殷逐白的衣角,连呼吸都短暂地停了下来。她趴在床底下,看不到更多的情况,只能看到红色嫁衣下一双精致的绣鞋。
是寇言湘。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喜床上,柔顺的裙摆轻轻垂落。几人忙来忙去,一些花生之类的干果簌簌落到床底下。
没有感觉到妖气。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新娘也只有寇言湘一个人。
崔若盈双眼微眯,看了殷逐白一眼,想征求他的意见。殷逐白对她隐蔽地摇了摇头。
他也没发现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