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怎么在这破亭子待着?”
菁妗好似没看到孟濯,喊过知妗,便皱眉看向四周,伸出手扇拍附近的蚊虫。
知妗抬眼瞧孟濯,收到他‘不必在意’的眼神,才不答反笑道:“这亭子去岁才新建成,七妹妹从哪里看出它破了?”
这位七妹妹在家是刁蛮惯了的,她不欲叫她知道,自己在等阿姜。
省得她大闹一场。
菁妗果然被这话引走,她挠头,侧身瞥一圈亭子,到底没看出什么不妥。
她心下不在意,又回头抓住方才的话“哎呀,左右内院里亭子多的是,五姐姐待在这儿作甚,不如去我院子里吧,前两日表哥送来两套白玉头面,五姐姐去看看,若是喜欢便拿去一套。”
世族多累世之财已是共识,更何况是郑家这样世族里的勋贵呢,几套白玉头面着实不算打眼。
这样的头面菁妗手里多的是,她频频要送知妗,可奈何知妗从未收过,这次如是。
知妗浅笑婉拒道:“我不常出门,头面便罢了,与七妹妹多聚聚倒是使得,只今日不行,改日七妹妹寻我,我一定去,可好?”说着便轻推七娘,送她出亭子。
菁妗不依,反手抓住五娘的衣袖,偏要她今日就去她院子里,撒娇撒蛮闹腾个不停。
眼见知妗要被她拉下亭子去,一旁喝茶的孟濯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把人拉回来。
“说不去便不去,七妹妹怎生这般缠磨人?”
心知这位七妹妹不待见自己,孟濯说话时也不去看七娘,只闷头快速说完。
“我与五姐姐闲话,与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在这里横插一脚,没得讨人嫌.....”
“七妹妹!”
知妗终于有点生气,皱眉制止她。
孟濯早已懒得与孟菁妗计较,只与知妗道:“五妹妹今日可应了我的,千万莫忘了,定要与六妹妹说。”
说完便带着小厮出了内宅。
“与孟昭妗说什么?他与她有什么话好说。”菁妗不满撇嘴,兀自嘟囔:“果然都是一路的货色。”
知妗蹙着眉,实在被她搅得心烦,看向一旁的遥妗,“快午时了,院中也热,还劳三姐姐把七娘带回去吧。”
遥妗一直静站在亭子边缘,不曾插话,这会儿听知妗出口便是使唤,心下顿时不舒服起来。
白玉头面自己不要也没想过她,这会儿使唤起人来却想到了,她又不是她们的随从婆子,凭什么受她们支使。
遥妗心底不快,面上却愈发不显,她不接五娘的话,反倒上前挽住五娘胳膊,笑道:“五妹妹莫急,咱们姊妹也许久没坐下来叙叙话了,”
她说着拉知妗两人,在亭中石凳坐下。
瞥见向来好性的知妗面色不虞,遥妗只觉得更高兴,甚至还觉不够。
便直直出言点破,“五妹妹一个人在这儿等六妹妹也是无趣,不如趁着这空挡,咱们姊妹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仿若油星子溅在冷水里,菁妗瞬间沸腾,她猛地甩开遥妗的手大喊起来。
“我道这大热天的,五姐姐何故守在这破亭子里受罪,原是为着孟昭妗,又是为着她,又是为着她……”
菁妗越说越气急,叉腰来回走了几步,气怒大吼:“五姐姐与郑姐姐关系那么好,孟昭妗一来便挤走了她,五姐姐就一点都不怪吗?她一个穷乡僻壤处来的,也好意思住进重明院,凭什么?”
“凭我姓孟,她姓郑,恰巧这宅子也姓孟,够不够?”
一道不轻不重,带点疲累的声音忽地砸下来,亭中一静,三人望向垂花门。
说话之人正是季姜,她坐在门槛上,手肘撑着膝盖,脸托在手掌上,清风穿门,吹皱她裙角,浅绿发带随风招摇。
却是不知听了多久。
季姜撑着宝帘的手站起来,在宫中闹了太久,她浑身无力,小腿还隐隐发酸,跺跺脚强撑着走过去。
她虽然有些不善识人情,可她不是傻子。
每日晨昏定省,凡阿姐不在场,孟菁妗都要找机会刺她两句,虽说无非是些‘乡野村妇’、‘粗陋不堪’、‘自知之明’这样的话,可鄙夷之心却是昭然若揭。
她不曾说不代表她不懂,她只是不甚在意罢了。
可如今倒好,孟菁妗蹬鼻子上脸,敢欺到阿姐面前,那就是万万不能再忍了。
因菁妗从没将季姜看在眼里,所以哪怕被当面发现背后说人,她也毫不羞愧,反倒梗着脖子道:“难道我说错了?难道不是你挤走了郑姐姐?”
季姜气笑,不慎吸进一口风,呛得她轻咳了两声,才道:“郑姐姐?哪个郑?孟家的郑?”
见季姜这病秧子来势汹汹,遥妗暗暗拉扯菁妗的衣袖,却被其一把拂开。
她反上前两步,一扬下巴,倨傲道“郑姐姐是我舅家表姐,自然是荥阳郑氏的郑。”
菁妗自觉舅家光耀,说得都更大声些。
遥妗暗道一句蠢货,便果然听季姜笑起来。
“那她不住荥阳,也该住长安郑府啊,怎好住在别人家?还住得如此理直气壮?”
“你.......孟昭妗你少在那儿强词夺理,郑姐姐住进来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菁妗说不过,越发气恼,挥舞着上前便要动手。
知妗伸手紧紧抓住她胳膊,直接把人推进身后保母怀里,淡淡道:“把七娘带回院子去,没得整日惹是生非。”
孟府下人里没有不敬二房的,保母闻言连拖带抱拉着菁妗往院中去。
“五姐姐,你不能这样......”七娘挣扎大喊。
遥妗见讨不着好,便朝两人笑笑,顺势跟着四房一伙人走了。
两人一走,季姜便有些气弱撑不住,倚在毓娘身上,掩唇猛咳起来。
“阿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