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就同我看法迥异。”韩月朗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收到家中来信,信中责他喜好孤僻,看法出格,还委屈妹妹。
想到这,韩月朗不禁问道:“我的看法真就那么怪?”
“啊?”骆银瓶不晓得话题怎么就突然绕到了这?
这哪答得上来!能答上也不敢答啊,毕竟上下级!
她正准备含糊过去,就听见韩月朗说:“来,我来称述几件事,你说说你的看法。”测一测是否与他看法相同。
骆银瓶瞬间觉着置身赌场,骰子摇起噼里啪啦又落下,等到静了,骰子待开,而韩月朗则是对面虎视眈眈的对家。
头皮发麻。
韩月朗:“你在听我说吗,嗯?”
骆银瓶:“在听,在听。”无法揣测韩月朗的喜好看法,那就硬着头皮上吧!把她自己的观点说出来,搏一搏,赢了还是要干活,输了了不起不在剧院干活。
韩月朗问道:“前些日子,陛下人工凿渠修筑运河,国库耗费,沿途民众驱散搬迁,你怎么看?”舆情是怨声载道。
骆银瓶早想过这个事,便脱口而出:“陛下修筑这个又不是用来游乐的,长远利国之计,大功劳一件。”
韩月朗又问:“前朝赵云诘出西塞,痛哭涕零,直叹出关再无熟人,你怎么看?”诸人说起这个故事,多是惋惜感慨。
骆银瓶道:“各人性子不同。若是我,倒不会哭,关外亦在四海内,而四海内皆可结交兄弟。”
韩月朗追问:“可是赵云诘一代俊才,不能报效祖国,岂不可惜?”
骆银瓶道:“赵云诘在朝时一介小吏,才华不显,出关后才帷幄纵横。风云造势,亦看地利。他要是留在关内,说不定现在无人晓得他呢!”
韩月朗问:“前朝又前朝,末帝被追至黄河边,本有接应却不愿渡河,直叹无颜苟活,拔剑自刎。”韩月朗眺骆银瓶一眼,“嗯?”你怎么看?
骆银瓶道:“要是我就渡过河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惜命未必不英雄。”
韩月朗忽然笑起来,红唇白牙,星辰双目。两人离得很近,骆银瓶一时被灼了目,心中不住暗道:真好看、真好看。
便有些不好意思,躲看了对视的目光,又禁不住在看,瞧见韩月朗鼻尖的汗珠和有型的棱廓。
骆银瓶心跳得厉害起来,手心发汗。
“你笑什么?”她大着胆子问他。
韩月朗笑道:“看来我俩吵不起来。”
他心情甚好,自觉不是异类,便同骆银瓶多聊了许多。而骆银瓶心里,见解相同,一来松了口气,二来有有几分知己味道,便也乐得与他聊。
两人越聊越熟络,百无禁忌,竟都觉今儿交了位朋友,以后还能往挚友发展。
直到临近排练的时辰,韩月朗才与骆银瓶两散分开。走了一步半,韩月朗忍不住回望一眼,见骆银瓶梳着高高的发髻,红衫白裙,四周建筑的影子落在地上,亦落在她身上。明明暗暗,这一番修饰,她倒显得不胖了。
韩月朗这会回过神来,心想今儿怎地同她这么多话?又看她背影入画,他视力不好,觉得模模糊糊中骆银瓶还蛮顺眼的。
许是吃贺礼消耗的时间太多,这一夜大家都自觉加练,尤其骆银瓶几个结束得晚,已是两更天。
老张心想,深夜行路恐怕不安全,再则,他们回去大清早又来,全耗在路上,哪有功夫睡觉?
便邀几个人留宿。
见风消一听住明月剧院,高兴得不行——毕竟赵妩媚也住剧院里,不是么?
但他很快失落,男寝这栋楼在西,女寝那栋楼在东,隔着十万八千里。纵使眺望,也会被宏大的剧院主体挡住,看不着。
而赵妩媚这边呢,则拉着骆银瓶同寝——事实上,赵妩媚住的寝室是明月剧院里最大的,老张便决定在她房里多加张床。可其他留下来的小娘子都不愿意跟赵妩媚一个屋。为避免尴尬,赵妩媚就拉上骆银瓶了。
加的床不太结实,骆银瓶躺上去,嘎吱一响。她再翻个身,又是一响。
不敢动了。
她担心惊扰赵妩媚,便保持当前姿势——时间久了,身子僵硬,睡眠也很浅。
后半夜听见赵妩媚低低的哼唧声。
骆银瓶赶紧掌灯去看,见赵妩媚表情痛苦,再一贴肌肤,滚烫。
她烧起来了。
骆银瓶照顾病人颇有心得,先去唤老张找大夫,再给赵妩媚烧热水擦身子,又扶她起来喝水。
赵妩媚迷迷糊糊间,竟同骆银瓶说:“从前一个人挺自在的。如今病了你忙前忙后,我竟觉着,要是有个人在身边也挺好。”
骆银瓶笑道:“人生病的时候都不想孤单。”照顾也好,帮忙也好,哪怕只是陪伴,也有一份病人汲汲想抓住的,如悬崖上稻草一样的力量。
骆银瓶忙至天空泛白,赵妩媚出了一身汗,烧退了。
赵妩媚唇白得没有血色,迷离眼望着骆银瓶:“拖累你一宿没睡。”
骆银瓶道:“没有、没有。”她前半夜还是睡了的。又道,“我给你熬了粥,虽然清淡,但也香呢!”白粥熬得烂烂的,里头放了姜丝和碎肉末,加了点葱花。
赵妩媚摇头道:“没胃口,一点胃口也没有。”说着勾起一个笑,“我这真成了表哥了。”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