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牢里无窗,看不到时间更迭。只有越来越昏沉的烛火,桓九凌半梦半醒,意识迷离,忽地被传来的动静吵醒。
有人来了。
桓九凌立刻醒过神,转过头去,紧紧注视声响传来的方向。
很希望是赵庸。
意识到内心深处对他的感情后,桓九凌就无比想见到他,想问问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回荡在牢房中的脚步声终于来到门前,趁着暗黄的灯光,他目光追过去。下一刻瞳孔倏地缩成一点,眼底的期冀迅速消逝,陷入死寂。
“又见面了。”
崔冲开口,笑容阴恻。桓九凌并不理他,扭开脸冲着牢内。
“怎么?不是叫嚣得很厉害吗?现在倒变成个哑巴了。”
“激将法没有用,我现在没有精力骂你。”他虽然坐在牢房中,被囚禁,可态度全然凌驾于崔冲之上。
“你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我会让公公好好收拾你的。”
“赵庸?”崔冲冷嗤,“那条狗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管你?”
“你什么意思?”桓九凌眉头紧收,扭脸看他。
“是啊,他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空管你这么个东西。”
另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压过,崔冲背后走出一人,至牢房门前,被烛火映亮。
视线过于黑沉,以至桓九凌完全没注意到崔冲背后还有别人,直到他出声走出,才发现。
那人的脸庞晃入烛火,桓九凌骤然一僵,如被泼了盆冰水般冻住了。
“崔子桓。”
“还不错,还认得我。”崔子桓俯下身子,眼神睥睨,如在看弱小的蝼蚁,“我可是一直记着你,若你将我忘了,我可真是太生气了。”
“你们,”桓九凌心底有些不安,崔子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们做了什么?”
他们要对赵庸做什么?
崔子桓好似很满意他当下的不安状态,跟旁边的崔冲对视,阴狠一笑:“自然是弄死他。”
他说:“赵庸那条恶心的狗早就该死了,在山阴时是他命大!几次三番坏崔氏的事,他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吗?不过是皇帝脚边的狗罢了!”
“上次没能扳倒他,这次就不一样了。”崔子桓踹着牢门,铁锁哗哗作响,摧残桓九凌动荡的心,“人证物证俱在,看他赵庸还怎么翻出天去。我这次就要他死!”
“赵庸才不会死,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让公公杀了你们!”桓九凌恶狠狠地骂着,两眼红瞪,宛若怀有仇恨的凶狼。
崔子桓瞬时来了兴趣,阴笑着,手指指向他。
“将人带出来。”
“是,陛下。”大殿内的侍卫恭声回答,转而下去带人。
赵庸垂首立在殿中,两侧分别立着几名别的官员,都是朝中重臣。
很快,侍卫再度回来,带着个穿着衣衫褴褛的男人归来。男人勾腰塌背,姿态有些猥琐,似是从未见过这阵仗,被吓得抖缩跪倒在地,脑袋伏地,抬也不敢抬。
“堂下何人,报上名姓。”
“贱民方平,见、见过圣上。”
赵庸闻声眯了眯眼,目光扫过去,几分阴狠。
皇帝沉声:“你在宫外击登闻鼓,状告东厂督公赵庸,是何缘由?”
方平哆哆嗦嗦,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是、是为了山阴疫病一事,赵庸他简直不是人!高家堰被洪水冲毁,后来疫病扩散。赵庸没有任何作为,还肆意烧毁尸体,不给人医治。求圣上为我们山阴百姓做主!”
他说完话,有朝臣从两侧走出:“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上次便有折子状诉赵庸。可因为有王复岑等人为其说情,导致此事不了了之,眼下有山阴百姓在此,以身说法,怎可不为他们申冤!”
皇帝摆手,示意赵庸说话:“你又如何说?”
“非我所为。”
“呵!”崔子桓一鞭子甩过去,鞭在桓九凌皮肉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溢。
“非你所为?嘴可真够硬的!崔侍郎去后山探查科举的事,碰见你跟那学子纠缠。因你占了他的名次,他心存不满,与你理论。争执不下,你拿出匕首,将其杀害。这不是你所为吗?”
“血、血口喷人!”桓九凌额发被冷汗浇透,忍着钻心的痛楚,不肯承认被他扭曲的事实。
“分明,分明是崔冲与张世忠见面在先,他收钱保张世忠榜上有名。可是弄出了岔子,张世忠与他理论,索要钱财无果,意欲报官却被崔冲残忍杀害!”他浑身都在打颤,不受控制地抽气,“这才是真相。”
桓九凌认得他,因为是同一个书院的学子,所以那天梁相宜才会表现的同样震惊。
“啪”!又是一鞭,桓九凌痛呼出声,眼泪夺眶,滴洒在血染的衣襟上:“呜……”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崔子桓几甩鞭子,桓九凌身上瞬间多了好几道血痕,牙齿咬紧唇强忍,紧绷的精神骤然断线,齿关一松,脑袋歪下,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
“来人,泼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