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喊小刘，想问问小刘为什么有大灯不开，偏要开那在角落里吃灰的一个，真是专令他不痛快。

“唔？小刘被憋了一个月，已经放了他的假，你想要什么？渴了还是饿了？”

脑后头顶传来慵懒的女人声音。

方嘉飞右耳一阵耳鸣，而后，左耳酥酥麻麻。他突然意识到，左耳下压着的不是沙发靠垫，是万景茹的大腿…她就坐在这里。

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他的额头：“还好，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烧。不然我真的要连夜送你去医院了。”

她收回了手，朝沙发背重新躺下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方嘉飞朝上翻了个身，看到了她的下巴、脖子、肩膀…她竟留了下来，她竟然一个人留了下来。

她对于他在厕所里隔着门板的大声驱逐置若罔闻、对他锁住自己闷声不响的一天无动于衷，对他走出来时狼狈窘迫的模样嗤之以鼻，对他羞于启齿的心理隐疾不屑一顾...果然还是过去那个了不起的万景茹。

她是怎么做到的，经历那么多无妄之灾，还一丝不变？

“连我妈都被我赶走了，你替小刘留下来...就这么想看我的笑话？”他仰躺在她腿上，开口说着自己也不太满意的话。

万景茹抬起眼皮，盯着天花板，想了想：“小刘说，他留下来恐怕活不到明天…看在他被我折腾过好几回的份上，我不好意思对他见死不救。”

“…是不是我妈...又是她逼你这么做？”

“确切的说，是我逼你妈妈吧…阿姨比你好合作多了，她聘了我，就真的听我的话。我建议她去香港学习，她二话没说，背着个大书包，一大早就飞香港了。你和陈祖玲离婚的事，也是我先斩后奏，我是专业的，不需要通知她，她拿我也没办法，她现学的那点知识，还犟不过我。老办法，她塞钱，我办事。”

方嘉飞皱着眉头：“我妈聘了你？”

万景茹笑呵呵弯下腰来：“阿姨给得多！”

她眨着一双弯弯的笑眼，亮晶晶的黑瞳像客厅角落里让他心不安的那只灯球。

“你…你为我做这些，还是为了钱？”

“那么多的钱，谁不迷糊啊？我就是个渣女，不图钱，难道图你的人？”万景茹瞥了眼他的睡衣，沿着扣子朝下摸去。

吓得方嘉飞紧忙坐起，拢着衣服：“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妈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万景茹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懒洋洋撑着下巴：“你躲什么嘛？看到我的真实面目，怕了？我想通了，我这样臭名昭著的一个人，实在也很难再去祸害别人了，不如干脆就逮着你一个人薅了。方氏的成功，有我一半的功劳呢！”

“一半！”

方嘉飞从沙发上跳起来，角落里的灯球荡了荡。

“哦，可能不止吧，你妈妈的原话是说，上不封顶…也不知道丽妍对葛老师说了什么，葛老师大约又求证了靓徐，私下告诉你妈妈，说你只对我才有那个能力…阿姨竟然信呢，剩下一半，说是计件付费。”

“什么计件付费？”

“孙子吧。”

这跟小时候偷看他日记有什么区别！！

“万景茹，我不要你这样！这让我觉得很没劲！”

方嘉飞急着起身，跨过茶几，去打开客厅的顶灯，了结这暗黑的噩梦。

膝盖“哐叽”一声撞到茶几一角，酸疼得跌回沙发角落里。

万景茹紧凑过去，专挑他碰疼的地方，狠狠拍下去：“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

疼得他要喊人，但因为是万景茹，他只能空张着嘴巴，往沙发角落里缩手缩脚，躲着她的巴掌：“你…你跟我有仇啊…”

“怎么样，来劲了吗？”万景茹倾过身子来，捏住了他下巴冒出来的细密硬梆的一撮胡子，“还折腾嘛？以后谁说了算？”

从决定公布那三张照片开始，她就没打算放过他了。

人们都以为她在用尽手段钓住方嘉飞这条大鱼，她好不容易成为执钩人，又何必重新为鱼肉？干脆把他吃干抹净，对得起自己咯，反正他这样的人，总要有个人收拾！

方嘉飞愣了愣：“以后？”

“你别误会啊，我这辈子是不会嫁给你的。不过，有我在，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娶别的女人了…”

“这辈子？”方嘉飞专拣她不爱听的。

她退了回去，皱着眉：“看情况吧…唔…”

方嘉飞压了过去。

客厅角落那只灯球忽闪了一下，许久未用，突然开了许久，钨丝被高温烧断，黑了下去。

黑暗之中，两声“哎哟”，齐齐滚下沙发来。

万景茹拽着他脑后的头发，试图拉开他：“喂，太黑了，你先开灯啊。”

方嘉飞急手急脚：“开什么开...这块地板，我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