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有几个小厮正在收网,网里有不少活蹦乱跳的鱼,他们腰间挂着鱼篓,捡起活蹦乱跳的鱼时却不往鱼篓里放,反而丢回河里。
暮钦晋等人走近才发现,他们往鱼篓里收集的是一块块的人骨。
巫憬憬话少,巫寒惊也不逞多让。
授漪是一个连巫寒惊都敢骂的人,原不屑于理会暮钦晋,可现在,她差点掉出来的眼珠子还黏在暮钦晋身上呢。
在授漪的原则里,巫夫人的宝就是她们的宝,巫夫人的宝的宝自然也是她们的宝。
暮钦晋是巫憬憬的宝,她自然待他若上宾,见暮钦晋好奇,授漪立刻解释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怕授漪惹事,巫寒惊道:“授漪,这位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授漪怔了怔,盯着巫憬憬牵着暮钦晋的手,快步走上前,看着暮钦晋露出一个谄媚又变扭的笑,“太子殿下,以后您的后宫一定只有我们小姐一个吧。”
暮钦晋被她问住了,他不想骗人,实话又说不口。
还是巫憬憬看得开,诚实道:“起码有两。”
这时巫寒惊主仆倒是异口同声道:“还有谁?”
暮钦晋问道:“授漪姑娘,我若说出对方名字,你也打算把她脸划成乌龟壳,大切八块丢河里喂王八么?”
“太子殿下,奴婢可不是不讲理之人。”授漪瞪了暮钦晋一眼,回道,“若是您说出对方名字,奴婢自然是先去劝阻那位小姐,若是那位小姐不知好歹,再喂王八也不迟。”
暮钦晋道:“孤迎娶的另一位小姐是郑太傅的千金郑伊。”
“好的,奴婢这就去……咦,”授漪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她不是……”授漪生硬地转移话题,“殿下您有所不知,我们巫族的人分三个等级,神侍、族人和巫奴。在巫族,巫奴是不洁的罪人,巫奴若是娶亲,是需要在新婚之夜将新娘送往神侍宫等待神侍们验身的。”授漪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若是新娘长得丑一点还算幸运,神侍往她头顶洒点神水说几句祝福的话就把人送回来了。若是新娘长得美丽,她的新婚之夜就得在神侍宫度过了。”
授漪的话说到这里,一个小厮又收起一张网,一颗小小的头骨骨碌碌从网里滚了下来。
授漪上前,轻轻捧起头骨,将他小心翼翼放入鱼篓:“那些可怜的新娘在新婚之夜被神侍们糟蹋了,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便没了活路。巫奴担心这孩子不是他的血脉,不愿意养育他,那些神侍同样也不愿意卑贱的巫奴生育他们高贵的血统,正因如此,巫奴一直保持着杀长子的习俗。”
授漪看了一眼缓缓流淌的河水,淡淡道:“世人以为这条紫溪的紫是紫色的紫,其实不然,它原本叫杀子溪,因为它年年都在吞没巫奴的长子。只可叹,那些巫奴的新娘何其无辜,那些被溺死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暮钦晋道:“史书记载,上古之时,言妇初来,所生子或他姓,杀首子以荡脉正世。所谓荡脉正世,便是洗涤血脉、正明身世。孤的老师郑太傅与孤讲授这段历史时,曾说随着世道昌明、教化大成,这一上古陋俗便被逐渐被淘汰。”
“世道昌明、教化大成?” 暮钦晋看向巫寒惊,“巫族追随南燕暮家有功,南燕开国以来便赐予巫族免交税赋的特权,这几百年来,巫族累世积累,只怕世上没有比巫族更富裕的族群了。南燕的丞相、礼部尚书、钦天监监正等职务多由巫族子弟担任,巫族子弟入朝为官者众多。世道昌明、教化大成这八个字用在巫族身上绝无不可,可这杀长子的残忍风俗却在巫族源远流长,是为何也?”
暮钦晋自问自答道:“直到此时此刻,孤才明了,这一陋俗之所以会在苍暮其他族群里消失,并非世道昌明、教化大成,而是因为男人将女子关在了闺房中,杜绝她们在婚前与异性接触,要求她们严守礼教贞洁,保证了她们的贞洁,便没了杀首子的必要。而巫族之所以还沿袭这般残忍的风俗,正是因为巫奴无法保护自己妻子的贞洁,又不愿意养他人的孩子,才会杀害无辜婴孩。这一陋俗是兴是灭,不在于世道,不在于教化,只在于男人的自私能否满足罢了。”
授漪看向巫寒惊,小声道:“少主人,这位殿下就是您要找的伙伴?”
巫寒惊道:“我找的人并非他,但是这位殿下能说出此番话来,倒也不是不能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