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既异听到太子爷让他今夜就去修缮他的陵寝,有些恍惚,不由想起顾北庭的担忧——他们殿下不会真的中了邪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双腿,问道:“殿下,你看我这腿……不如你让赠艾去?”
暮钦晋道:“让抱朴带你去。”在审美这方面,云既异哪怕随便布置布置,都比赠艾等人精心布置强。
云既异无奈,只能深夜滑着轮椅敲开了顾北庭的门——从睡梦里吵醒的顾北庭看着活蹦乱跳的太子爷一刻都不肯耽搁地赶着他们去修缮自己的陵寝,心里的忧郁愈发深了。
暮钦晋又叫了本就候着他回来的若讷。
一行人跟着暮钦晋深夜进了他陵寝,暮钦晋带着他们左转右转来到了一处墓室。
这处墓室是最大的一处墓室,暮钦晋的墓室是八年前就建好的,这处墓室却有新动工的痕迹,看着原该是主墓室,如今却修成了殉室,在墙上凿出了百来个龛室,有十几个龛室已经摆上了骨灰坛子。
而墓室的正面,一副壁画尚看不出模样。
顾北庭上前拿起放在一旁的原画。这是一幅一丈多的长画,顾北庭徐徐展开,眼泪差点落在画卷上。
这是一幅一群人在草原上游乐的画卷,上面有暮钦晋、顾北庭、云既异等人,也有老达、文一经、郑吾志、云宁殊等人。看到画册,顾北庭转身看向龛室上的骨灰坛子,激动道:“殿下,这些……哦不,他们是……”
暮钦晋点头道:“是。”
顾北庭抹泪道:“您做这些怎么没跟属下说,属下也好出力。”
暮钦晋道:“赠艾做的很好。”
人呢,在土里待久了,面容都不忍看,这些属下里面,属赠艾性格最不羁肆意,他便吩咐了赠艾去寻回牺牲的弟兄们。这活若是让顾北庭做,他可能要把眼睛哭瞎。
云既异滑动轮椅走到顾北庭身边,两人一起看画,只见当先是轻功最好的赠艾和急先锋老达两人在比赛赛跑,一旁是顾北庭在操练一群青年,再往后是云既异和文一经在下棋,再往后是云宁殊在拨弄一架雅托克,周围好些青年纷纷捂着耳朵逃跑,暮钦晋正在她身后忍着笑为她调试琴弦……
暮钦晋的画工是最一流的,顾北庭和云既异看着画卷出了神,在萨达那段时光凶险无比,却也那般鲜活。
而如今当初的那些人还“鲜活”的,不足两成了。
云既异将目光落在云宁殊身上,笑道:“其实宁殊小时候乐感很好的,也不知为何,明明跟在乐感卓绝的殿下身边,非但没能见贤思齐,乐感反而越来越差了。”
暮钦晋推着云既异的轮椅往紧挨着主墓室的一间小室走去。这间小室是已经完工了的,正墙上一少女巧笑倩兮,栩栩如生。
饶是云既异性格戾忍,亦学着顾北庭掉下了眼泪。
暮钦晋道:“随之,如今我未娶正妃,无法给宁殊上谱牒,但这里的一应布置是按侧妃来的,你看看,还需添些什么。”
暮钦晋故作轻松道:“我改了主墓室,这里离我的棺椁有些远,但一时半会儿我还不想住进来,所以就替宁殊选了离大伙儿最近的这一间,免得她孤单。”
云既异抹了抹泪道:“如此甚好。宁殊不是挑剔的人,这里的布置已然足够,明日我再给她买些小物件,她离开京畿的时候尚小,很多京畿的精巧玩意都不曾见过。原本……原本我是答应过带她把京畿的铺子都逛遍的。”
云既异说到这里垂下头,握紧拳头不再言语。
暮钦晋知道云既异还恨着郑伊,他知道再多的道歉都无济于事,只是留云既异在云宁殊的墓室,自己悄悄离开去看新改的主墓室。他把原来的主墓室让了出来后,又选了一间尚算宽敞的墓室给自己。将原本预备的棺椁和殉葬品搬了过来,再无添置。如今既然要给皇姑奶奶住,他便特意过来查看一番。
三人出来后,暮钦晋让顾北庭带着云既异回去了,自己却去找巫憬憬。
但巫憬憬又不是真正的来阳公主,自然不会每日待在来阳的陵寝——就算她愿意,夕诚子也不愿意。
暮钦晋在来阳公主的陵寝前守了一夜,守到天光发白,才黯然离去。
而这一夜巫憬憬在巫府睡得很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