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在半夜便停了,清晨时,山下的村民抄着铁铲将封山的雪推开,清出一条道路来。继国缘一驾着马车往下一座山赶去。
夜椿是自然醒的,全身暖暖的,好像被一个火炉包围。
她的思绪迟了几秒回归,抬头撞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体,定睛一看是白发青年的下巴。他懒懒睁开双眼,声音散漫,“醒了?”
她下意识蹙眉,这才发觉她身上披着的是他的羽织,被他抱坐于他的腿上。
“你一直抱着我吗?”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随即有些别扭地要从他身上下来,臀部刚挪动,腰背抵上一处火热。她瞬间僵住,脑中一片空白。
好歹她活了几百年,阅风俗漫无数,不至于连那个东西是什么都不清楚。
一只手忽然揉了揉她的发顶,五条莲的声音飘来耳畔。他从后方抱了她几秒,在她发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我一会就跟上来。”
他轻轻扔下这句话,瞬移离开了马车。夜椿在风里凌乱的脑子终于捡了回来,她缓缓坐下,身上的每一处还残留他的气息和温度。
车帘忽然被人掀开,继国缘一望见少女似是在发愣,雪腮泛红。
“椿,好些了吗?”他问。
夜椿颔首笑道:“多谢缘一。”
继国缘一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问:“椿,真的打算和五条莲成婚吗?”
夜椿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可能,他只是在闹着玩而已。再说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拖累活着的人不好吧?”
“……”继国缘一沉默了。
他看得出五条莲并不是闹着玩。高傲的人只向她低下了头,眼中只能容下她的存在。这种感情怎么会不是认真的呢?
只是她明显在回避这个问题。
轻描淡写地就能将“死”字说出口,仿佛没有东西能留住她。
产屋敷给他的传信也是,必要时刻让他舍弃她。
继国缘一想到这,认真道:“椿,在这停下吧。离开产屋敷家,好好活着,和五条莲去哪都好,鬼杀队的使命会代代相传……你走吧。”
夜椿一怔。
很快她就想通了缘一的意思。
他以为她是因为产屋敷家身上的诅咒才回避五条莲。可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产屋敷椿早已死去。
此时这具人类躯壳中住着的只是一个不存在的神。
“缘一,鬼会在我们这一代终结的,产屋敷家的诅咒也会由我们来解除。”她道,“至于你说的让我和五条莲离开,我会考虑的。不用担心我啦。继续往前吧,五条莲说他一会儿会来的。”她笑眯眯道。
继国缘一点点头,“我尊重椿的决定。”
他说完转身掀开车帘,屈腿坐在车外。
夜椿则缩回了角落,从袖子里拿出手机,透过漆黑的屏幕看到她此时的模样——人类皮囊底下,她眉心的金色神印接近黯淡。
打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目光定在《信徒养成游戏》。
她现在不能使用神力,也就无法进入游戏。
要尽快解决产屋敷家的事啊。
她思忖着,寒意从脚心蔓延全身。她抱着双膝,将脸靠膝盖上,沉重的眼皮渐渐合起来,身子歪倒车壁。
五条莲回来时提了一袋热食和一壶水,将热食分了些给继国缘一,他掀开车帘走进去,望见少女像一只受伤的小狗缩成一团,长长的发丝垂地,脸色绯红。她身上披着的羽织掉了一大半,她也一无所觉。
“怎么又睡着了。”他轻声道。
他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将羽织重新披好给她,弯腰伸出双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抱到身上。他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的长睫不安地颤动,唇瓣因为发热而干涩起皮。
“椿,快醒醒,有水喝啦。”
少女像是陷入梦魇,眉心蹙得极紧,对他的话没有作出回应。
五条莲掐了掐她的脸颊肉,她也没有反应。他只好抬手用无下限的吸引力将水壶吸到掌心,抽出壶嘴,两指轻轻捏开她的双唇,试着将水喂进去。结果生病的人并没有吞下去,透明的水溢出唇角。
他瞬间一愣,指腹下是柔软的唇瓣,温热的水经过她的唇缝流到他的手指边,他下意识用沾水的手指按了按她的下唇。回过神时,他轻轻含住碰过她嘴唇的指腹,喉结滚了滚,呼吸有些凌乱,瞳孔颤动不停。
“椿,再不醒过来自己喝水的话,我就用别的方法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