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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下棋开始,谢云亭就探头来看。
他此次却是安分许多,不说话,脸上带着笑意,眸子暗沉沉的,也瞧不到他在想什么。
“承让。”江房漪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朝着老管事笑了下。
此刻她不在维持进屋以来那种气定神闲的感觉,眼神带着几分隐隐的雀跃。之前是来求老管事引荐,如今是为了和他套近乎,攀交情,自然就不能端着。
“早年外祖父还在世时,我不是他最希望教授棋艺的孩子,女子学棋者少。但如今能赢下您老半子,我也算不辜负他的遗愿。”江房漪眼神中露出几分怀念。
这让原本因为输了棋而有些不高兴的老管事,心里的那点别扭消失的一干二净。
“周凡有你这样的外孙女,一身棋艺也不算失传。”老管事细细打量着江房漪,“你这丫头不错。再来一局。”
老管家是真的手痒痒,他这些年和京都许多有名的棋手对弈过,但那些人的棋艺都很一般,每每在他手下撑不了多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输。
原本只是因为将军在此处,担心自己坏了将军的事情,因此才和这女子周旋,如今他却是真的想让这女子多呆一会儿。
他看着江房漪的眼神中带着跃跃欲试。还想再下。
这间屋子虽然在宅子的深处,将珍宝会的地点和这里分成两个区域,但在此处依旧能隐隐约约听到前头传来的人声。
江房漪歪头听了下,手中握着那枚白子,拳头虚握,微微晃动着手腕。
那白子就在她柔嫩的掌心滚来滚去,白子白,江房漪虚握着的四个指甲透着肉粉色,被衬托的更加明显,谢云亭原本盯着棋盘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挪动了下,挪动了下,最终落在了女子的手上。
那白子被遮掩,半露不露,惹得人想要看清,却又如何也看不分明。
便见江房漪另一只手支着下巴,右侧脸偏头靠在手背上,这是一个全然放松没有防备的姿态,她脸上露出笑容,却是拒绝道:“时辰不早了,我来珍宝会还有要事,老先生,这棋想下,却得改天了。”
“……”老管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动了动嘴,看了谢云亭一眼。
便见他眼中杀伐果断冷心薄情的谢将军,正直勾勾的盯着女子的手看,那神色好似完全没听两人说话。
老管家:“……”果然年纪大了。
他移开视线,喝了口茶,再看回去,谢将军还在看。
“……”好像是真的。
而且看的那个眼神……不太对劲。
难不成那颗白子有什么异常?不可能啊,这可是他亲自找的老师傅,用上好的山石雕刻成的。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棋子。
他满腹费解,“这位小友,你觉得老夫这棋子如何?”
江房漪晃手的动作一顿,露出几分笑意,“这棋子入手温润光滑,乃是上品。”
她说话时若有所思的瞧了谢云亭一样,又接着问道:“老先生对棋子的了解深,这枚棋子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老管事呵呵呵笑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特别之处?特别吸引那位小友?”他说着指了指正盯着江房漪手的谢云亭。
谢云亭听到了,却是并不收敛。
“老夫瞧着他盯着这枚棋子十余息时间,还以为这棋子多了什么妙处?”
“原来如此。”江房漪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看来这侍卫与这老管家应该是无甚关系,是她多想了。
“此人是我府上的护卫,有个怪癖,对这些圆形的东西都特别感兴趣。”江房漪淡淡笑道,“感兴趣到什么程度,老先生想要知道么?”
老管事:……谢将军还有这个癖好?他该不该听。
谢云亭:“……”
“你说?”老管事道。
“他啊,自小命苦,少时能吃一枚鸡蛋都已经是难得,或许是年少时得不到的东西多了,年长之后都会变态。现在他一看见圆形的白色的东西,就想吃。”
江房漪微微一笑,“就比如这满盘的白色棋子。”
众人:“……”
绿珠、红灵、老管事、商人全都齐齐的看向谢云亭,满眼震惊。
谢云亭:“……”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个怪癖?
绿珠、红灵:少夫人……好能编。
老管事:……真的假的?
江房漪的目光一一划过在场之人,看着谢云亭露出一抹笑容,她微微仰头,很平和的语气,“来,啃一个。”
她伸出手,掌心中那颗白子朝着谢云亭递了过去。
谢云亭差点笑了。目光落在江房漪的脸上,又缓缓的落在江房漪掌心的白色棋子上。
那棋子被攥在女子掌心不过几息,却已经沾了微微的汗水,她叫他,就好像他真的是她的下人。
只要她叫,就会冲上去照做似的。
她如何有这种自信?
谢云亭此刻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是以江房漪的护卫身份进来,不管主人的要求有多离奇,作为下属都该做。可在场之中红灵、老管事都是他的下属,他再如何不要脸,也难以真的去将那棋子衔在口中。
他撞见江房漪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她是故意的。
江房漪确实是故意的,她性子温和不错,却也不是没有底线。
这侍卫从刚刚遇到开始,行事便实在惹人生气,言语调戏与她便算了,竟然还用点穴之术定住了绿珠,害的绿珠哭了一场;之后跟着几人来此,从进屋开始他的眼神就很是不安分,一直盯着她的手看。
她本来与老管事交谈,便多有压力,他一看她就更有压力。她衣衫下虚汗一阵阵的冒,全身都不舒坦。
江房漪对人对事讲究的是有来有往。前世李锦囚她,她便故意让他心上不舒坦。若非如此,后来李锦成为新帝,她又怎么可能会每天被灌下两碗迷药?
她便是算准了谢云亭不敢应声,也不敢拒绝,此番便是故意恶心他的。
谢云亭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同色系的腰带勒出一道窄瘦腰肢,腰上配碧绿色玉石带钩,他肩背宽厚,撑得衣裳板板正正,露出半隐没在衣领之中的喉结,“夫人既然开口,属下定当施行。”
江房漪愣了下,就见那侍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却是一把扣住她握着的右手,单膝跪在地上。
他太高了,即使半跪在地上,也只比江房漪矮了不到两指的宽度,他将脸靠在江房漪的右手前,露出修长的脖颈,“从前都是夫人喂我,此次也劳烦夫人了。”
江房漪:“……”手一抖,就差站起来连退三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