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那日,魏逢原风尘仆仆赶来和宋璟过团圆夜。
西州天黑的晚,冬季八点过后才见暮色,魏逢原夜里十一点多到达,宋璟家里一片黑暗寂静,不像别的人家窗口还亮着灯,时不时传出鞭炮声与人声。魏逢原感到有些奇怪。
“阿璟呢?”
给魏逢原开门的护卫恭敬的回答道:“郎君在楼上。”
魏逢原边往屋里走边问:“几点钟上去的?他晚饭用了什么?胃口如何?”
护卫一五一十汇报:“郎君十点三刻上楼的。十点用的晚饭,胃口瞧着不大好,只用了……”
魏逢原一边脱斗篷和大衣一边听着,眉头皱起来,将脚上又冷又沉的靴子脱下后,穿着干净暖和的室内鞋三步做两步往楼上走。
护卫目送魏逢原上楼,转身去了厨房。
魏逢原上楼后调整脚步和呼吸,走到宋璟房门外,轻轻敲门询问:“阿璟,你睡了吗?”
门内安静无声。
魏逢原等了一会儿,再次敲了敲门,说:“阿璟,我进来了。”
魏逢原拧门把手开门,没能拧动。
门从里面反锁了。
这有点反常。魏逢原浓眉皱起,加重力道敲门:“阿璟?阿璟?”
房间里。宋璟这几天头痛,晚上难以入眠,今天晚上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些睡意,被嘭嘭的敲门声吵醒了。他听着外头是魏逢原的声音,那点被人吵醒的躁意顿时消散了,按亮床头灯,撑起身体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口开门将魏逢原放进来,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一听声音,魏逢原就察觉他的不对劲。进门将人搂住,魏逢原低头贴宋璟的额头和脸颊,测试有没有发热,同时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因为头痛,宋璟的眉头拢往一块儿,在眉心挤出几条褶痕,眼皮低垂,显出一些有气无力的病模样。
门口昏暗,看不清楚,走到床边灯光下,魏逢原看清了,顿时知道宋璟是怎么了,手自然上移插.进宋璟的发中,力道适中的按揉他头上的穴位。
宋璟坐在床沿,上半身倚在魏逢原身上,被他按着揉着,眉间开始放松,逐渐变的昏昏欲睡。
魏逢原把怀里人按舒服了,看着他熟睡后,把人放进被窝里,按下被子四角,再看了宋璟两眼,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魏逢原来到楼下。
他留给宋璟的两个护卫,其中一个正在楼梯口守着,看到魏逢原下来,询问道:“家主,热了一些饭菜,您要用点儿吗?”
魏逢原嗅到食物的香气,胃里的饥饿感顿时复苏,他走到餐厅坐下,护卫跟在后面进来。魏逢原快速的吃了一点食物垫肚子,止住饥饿后,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沉声道:“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部告诉我。”
护卫一丝不苟的禀报这几日里发生的事。
从头听到尾,魏逢原一想就明白,宋璟又犯了心病了。他心中懊恼,却并不如何后悔,再来一回,他想他仍然控制不了过来见宋璟的脚步。
最挂心的事知道了,魏逢原想起了守在外头的下属:“叫成浩他们进来休息,你看着安排饮食,轮班值守不准懈怠。”
护卫恭敬应答:“是。”
魏逢原回到楼上。
房间里,从他出去到再进来,期间过去大半个小时,宋璟仿佛梦到了什么不美好的事,瞧着睡容有些不大安稳了。
魏逢原洗漱过后满身清爽进来房间,他头上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这是宋璟的浴巾,浸染了宋璟身上的味道,此时浴巾沾裹了另一个人的气味和体温。
魏逢原火气旺,房间里暖气足,不过一会儿,他身上的水汽就慢慢干了,他扯下浴巾擦拭头发,囫囵干了七八成后,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的钻进了被窝里,行动中十分注意不要惊醒了宋璟。
躺进一个被窝,魏逢原动作小心的把人往怀里搂,气息交融,肌肤相贴,被窝里暖融融的温度笼罩住两人,身体的气味碰撞、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宋璟在睡梦中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魏逢原看着他睡安稳了,关了灯,抱住爱人,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这几日在外头奔波忙碌,脑子没有一刻停下来的时候,如今一放松下来,积攒的疲惫汹涌而出,闭目不过须臾,魏逢原便沉沉熟睡过去。
西州人的春节是吃吃喝喝,载歌载舞,时间长达整个正月。
魏逢原初一下午就走了,宋璟不爱热闹,今年的春节,左邻右舍家中从早到晚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只有他家里安安静静,过年的气氛淡薄到几乎没有。
正月初六,左邻右舍的几个兄弟约宋璟一块儿去白云镇祭祖,早上出发,大概中午到达,在镇上住一晚上,第二天祭拜过祖宗先辈后返回。
宋璟祭拜完了从宗祠里出来,在宗祠外面见到了明显是在等待他的一行人。
“儿啊——”
面容沧桑的老妇人吊着嗓子唱戏一样喊着,几缕蓬灰乱发后的眼睛里盛着执拗而疯狂的目光,伸出双手朝着宋璟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