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严肃的、全神贯注的开着车。路况太差了,十几年前修的水泥路,如今已经坑坑洼洼,还不如多年前的那条土路好走。
宋璟还记得十九年前,他跟着宋首富,从白云镇到宋县,也是走的这条路,那时候这条路还是土路,那天出着大太阳,车子飞驰而过扬起路上的灰,路边的树叶灰扑扑的。
他的命运从那一天改写。
白云镇和怀云镇在两个方向,中间隔着一个黄云镇,前方岔路口两条道,一条往左去黄云镇,一条往右去白云镇,宋璟打方向盘拐上左路,行驶十几分钟后,又遇一条岔路,那是通往怀云镇的路。
宋璟到农场的时候雪下大了,天上铅灰色的云层还在变厚,今天晚上恐怕有一场大雪。
小卡车停在农场的大门前,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出来开门,“嗳,东家!”
冬季,农场已经光秃秃的什么作物都没有了,农场只留了一个人看守,他看到宋璟很高兴,让车进来,“我这几天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看看呢。”
车子停在屋前棚子下,宋璟跳下车,绕到车屁股后面解绳子,掀开遮盖的篷布,“老赵,来帮忙搬东西。”
“嗳!”被称为老赵的守场人殷勤上前,和宋璟把车斗里的东西往屋里搬。
老赵是个老光棍,在怀云农场干了十来年了,冬季往往是他守农场,差不多一年到头都住在农场里,早把这儿当家了。一个多月前头顶上换了新东家,老赵就等着新东家什么时候过来安排工作,前几天宋首富出了殡,老赵琢磨着新东家这几天也该过来看看了。再晚就要进入大雪封路的天气,想来也来不了了。
果然。今天就来了。
老赵快手快脚的把车斗里的东西都搬进去,招呼宋璟赶快进屋烤火。这十一月底快十二月的天,冷着呢。
宋璟从前来过这家农场,那时候是跟着宋首富来视察工作,一群兄弟挤在宋首富身后,勾心斗角别提多热闹。
宋璟还去过其他几座农场,去过宋首富产业中的两座果园、三口鱼塘、六个县里的六家铺子、在各个县置的房产、在郡城买的豪华大宅。宋首富有哪些财富,宋首富都带他们去看过。
宋璟发觉宋首富的一个恶趣味,他喜欢看他的继子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喜欢看他们为了分到更多财产在他面前献殷勤、表孝顺,为了财产拼了命的去踩其他的兄弟,露出的丑恶模样。
宋首富对继子们的勾心斗角冷眼旁观,既不阻止,也不鼓励。
宋璟想不明白宋首富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想过多探究。他远离一切危险让自己平平安安的长大,既不巧言令色又不沉默寡言,学习成绩既不高调也不低调,始终保持在一个中庸的位置。
屋子里生了壁炉,地下还有暖气管道,暖和的很。门关上,再把厚厚的狼皮帘子放下,寒风呼啸与飘摇大雪便都被挡在屋外。
老赵主动把农场这一年的账册拿出来给宋璟,“今年农场的账还没清,收入都在农场账户里边儿,前段时间宋老爷不大好,没安排发工钱的事儿,大家今年的工钱都还没发。东家你看……”
宋璟翻开账册看今年的两季收入,对农场今年的经营情况心里有了数,合上账册,说:“明天我去银行一趟,你通知他们后天来领钱。”
“好嘞。”老赵点点头,想到外头又有点担忧,“下大雪,明天能出行吗?”
宋璟说:“看情况吧。”
当晚宋璟在农场住下,第二天雪还在下,但小了很多,趁着路还能走,他叫上老赵陪同,开车去了云阳县县城。
农场过户到他名下后,农场的一切都属于他了,农场在银行开的账户所属人也改成了他的名字。
在银行清算账单办理税务手续花了半个下午,农场的收入缴了税,剩下的才是他能够随意支配的合理收入。
怀云农场总共面积一千六百亩,有一千四百五十三亩耕地,一座储水库和一口深井作为灌溉水源,最近几年主要种植麦子和玉蜀黍两种作物,农场里有十五个长工,一个人一年的工钱九千二,宋璟取了十五万出来,和老赵冒着渐渐下大的雪回程。
回到农场,老赵坐在电话机前,对着通讯录给长工们所在村里打电话,村里再通知到人来接听,老赵告诉他们明天来领工钱。另一屋,宋璟拿着纸笔在算账,从八年前农场缩减作物种类只种玉蜀黍和麦子,农场的经营情况就一年不如一年,五年前农场的年收入还保持在一百万上面,过了那一年,农场的年收入从八十多万滑到如今这一年只有五十多万,扣除工人的工钱,扣除种子、肥料、农药、农机成本,亏损十来万。
昨天宋璟看账册的时候就知道今年农场一定亏损,现在算出具体数目,他没停笔,继续写写算算做往后的农场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