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快快回来吧。
淮安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又过去约莫十日,沈忘尘终于好利索了,白栖枝也终于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虽然她答应过林听澜要在他回来前一直照顾好林家、照顾好沈忘尘,可这两人骗了她那么久,她这一次食言而肥又能怎样?反正林家还有沈忘尘在,无论从智力方面还是笼络人心方面,他不比她要强得多?哪里需要她这个笨蛋!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岂不比现在这样拧拧巴巴地拴在一起要强的许多?
白栖枝在内心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
终于,在葭月雪下得最大的那天,她还是鼓起勇气去书房见了沈忘尘。
“还给你们。”白栖枝将拴着林府内库房的那串钥匙摆到沈忘尘面前。
后者还是一副嗜着温润笑意的模样,微微抬头。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看。
也就是在这时候,白栖枝才发现自己长大了,原本需要平视着沈忘尘的她现在居然需要微微低下些头颅才能与她对视了。
而且比起之前,她发现沈忘尘好像更瘦削,病气更重了,连带着脸颊薄唇都是苍白的。
她想,反正自己都要与他毫无瓜葛了,在这儿没事担心他做什么?
她将林听澜交给她的东西尽数归还给了沈忘尘。
后者一直抿着唇默默看着,良久,才合上书勉强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意,轻声问道:“枝枝想好下一步要去哪儿吗?”
他的声音干瘪的,夹杂着有气无力的气音,听得让人心头一跳。
白栖枝镇定了下道:“我要回长平。”她要回长平,要回到自己家去。
这些时日,她也偷偷仗着林家掌家人的身份打探了些情况:自家中人尽数惨死之后,长平白家的府邸就变成了当地人人口相传的贵宅。现在没人想住到那里去,甚至大家都对它避之不及,白府的宅子也就这样荒废了下来。
白栖枝想,与其她最终都要回到长平去,不如就先走这一步,反正那些人当年没有杀她,如今也未必能把她一个孤女放在眼里。而且看在她这么惨的份儿上,神女大人大概、也许、可能会庇护一下她吧?她还得把贡品还给神女大人呢,看在那些贡品的份儿上,神女大人总得叫她还完债再去死吧?
眼下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沈忘尘肯不肯放她走。
从一开始到现在,在林家人心所向的主人除了林听澜就是他,倘若他现在一声令下再叫人把她关回那个阴暗狭窄的屋子里,叫她给他生个孩子,她也没办法反抗。
不,不对,她现在根本就已经不想反抗了,在权利上的巨大悬殊面前,她根本就反抗不了。
生活就像她杀得第一个人那样,倘若她手里没把趁手的武器,她就绝不可能绝地逢生。
既然如此,那与其拼命挣扎,她还不如心甘情愿地当一个受虐狂,纵情享受生命给她的那些痛。
反正她已经彻底放弃抵抗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用力攥紧小包袱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心像擂鼓一样震得她胸闷,白栖枝站在原地,静静等着沈忘尘给她的答复。
“好。”出乎意料的,沈忘尘居然一口同意了下来。
然而更令白栖枝出乎意料的,这人居然还同意亲自为她雇马车送行。
白栖枝总觉得这好事儿里掺杂着数不尽的算计,她一下子警觉起来:“这么好心?你不会想让车夫半路上把我迷晕再拖回来吧?”她紧紧地盯着沈忘尘那双茶雾似得眼睛看,希望从中找到他骗她的蛛丝马迹。
可是没有,那人听完他的想法后只是淡淡一笑:“不会的。”他说,“我总归还没有那么丧尽天良。”
白栖枝:不信。
“只是……”沈忘尘顿了顿,一张含着笑着薄唇上越发没了血色,“只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枝枝可以答应我吗?”
白栖枝:我就说他又要坑我!
她:“你可以说,但我不一定会答应。”
“好吧。”沈忘尘无力地弯了弯唇角,刚想张口,却牵连出一串的咳嗽。
那咳嗽像是从他五脏六腑里震出来的,每咳一声,就感觉他这个人五脏六腑都要随之被震碎了,看得白栖枝心头直跳,生怕下一秒他就要呕出一口血来喷在她面儿上。
白栖枝可不希望沈忘尘现在死掉。他死了,就没人帮她担林家这个担子了,而且他死了,林听澜回来会打死她的。
她可不希望沈忘尘就这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