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原理来说,收集好妖族情报之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根据各自的能力进行搭配安置;但现实中想要实行,却是要开很长的会、说服很多辟邪和其他妖族才能敲定的事情。
虽然说,辟邪一族现在独尊王上,没有长老会那种东西了;但只要是想大家一起做点大事,只懂得下命令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牵涉到天鹿城的行政管理制度,也要变动。
更微妙的是,辟邪虽然一直以来是这一带妖族的守护者,但对于周围的妖族居民,尤其是那些有自身灵智和族群结构的,从来不会去干涉——这还是玄戈在位期间定下的规则,以免某些辟邪到处恃强凌弱、随意欺压邻里。
可是,一旦想要主动对他们的生存地区进行调控变动……这就意味着绝对的干涉。
对于那些在附近有族群基础的妖族,或许还可以“平等会谈”来解决,那对于数量稀少的,比如瞿鸭呢?
公平和平等像纸一样一戳就破。
北洛在政治上的敏感度并不高,曲寒庭先生几乎不讲官场的事情,而他一直以来的生活中,法律的限制又委实不多,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
在黎行晚详细讲述族群调动的时候,北洛毫无迟疑地赞同:“这不是好事?怎么一脸愁容。”
黎行晚放下手中的资料,大叹一口气:“那要是他们不同意呢?”
北洛有点疑惑,耸肩道:“不同意就不同意呗,那他们亏了。”顿了顿,又说,“总不能把他们揍一顿吧。”
黎行晚无奈扶额。
虽然辟邪一族打起架来凶得不得了,但是涉及这些问题,总是表现得更为消极回避。
从残缺的史册记录看,天鹿城的实际势力范围,最大的时候是现在的五倍之多,这是属于五代前辟邪王长苍的辉煌事迹了。这位辟邪王出于好心庇护了大片土地,第一次开设了长老会,任命强大的王辟邪出去镇守一方;最开始只任命了三个,有辟邪主动请缨的,也都批准了,长老数量最多的时候,能达到三十余个。
后来爆出某些长老欺凌弱小的事情,长苍重整长老会,把人数定在了12个,期待用这样的方式,选出真正有才有德的12位强大的王辟邪。
但这样的照拂,极大地分散了辟邪的兵力。碑渊海阴暗出动,天鹿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几近覆灭;短短三百年间,换了两任辟邪王,皆是战死。
这是唯一一次有记录的,天鹿城与碑渊海的正面交战,辟邪只能说是惨胜。
要说品性这种东西总是在穷途末路显露出来呢,这种时候没有辟邪抱怨曾经的王,也不认为自己是被那些寻求庇护的小妖族拖累了,扫去悲恸,沉默而坚定地走出战火的泥淖,甚至仍不会拒绝求到门上的求助。
这时继任的,就是北洛、玄戈的父王了。
一百年战战兢兢,三百年初见平稳,然后赶紧撩挑子给玄戈,自己和老婆跑了。
玄戈继位时,天鹿城的势力范围基本就只有鼎盛的四分之一,仍在不断收缩之中。
这种势力收缩,更多是出于自觉主动。
一来,长老会中确实频繁出现“败类”,以强者有理的姿态行掠夺之事,极大毁坏了辟邪一族的风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本来也不是为了收取代价才守护弱小,又不是魔鬼!
二来就是,有多大能力担多大责任,像是长苍年代,多少就是主动担负过重的责任导致的生存危机,不管怎么说,辟邪还是要优先看顾自己族群的生存条件的,他们又不是魔域反恐安全卫士!
严格来说,长老被赋予的职责仅仅是危急时的守护而已,但耐不住大家信任辟邪,什么事都问长老,以至于让长老的地域权限越来越大,天鹿城又抽不出人手去监管。
这就像是上辈子受人民敬仰的人民军人一样,到处都受欢迎,如果不是有纪律铁则的规范,那也得出大事情——显然,辟邪一族在制度、纪律、规范方面向来是十分松弛的。
在这样的交叉口,玄戈选择后退一步,不考虑治理直接取消长老会,同时全面限制了辟邪的强大力量带来的天然权力,不允许插手外族内务。
这是保守的、律己的策略,说不上对错,只能说与黎行晚和北洛想做的事情有些冲突。
有长苍三代的历史和玄戈的限制令在前,还没开始研讨,黎行晚已经能想象到自己被众多辟邪骂个狗血淋头的样子了……
玄戈本人的意见倒不是问题,他自己就是个改革的,完全不介意弟弟把自己再改了,有理有据能说服辟邪就行。
说服不了辟邪,他的政令也推不下去就是了。
北洛的责任心是个挺玄虚的东西,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想着不说做大事,也得做些实事;但如果说做不成,好像也无所谓,反正到时候把王位往玄戈两个儿子身上一甩,完美。
然后被黎行晚一顿臭骂。
“你那点儿出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你指望岁数不到你三分之一的小孩子!”
北洛心说那俩小孩都比你大。
“读了几十年书,不懂什么是善始善终?!要么你直接放弃别做,要么必须给我做好!这点志气都没有吗?!”
“呃,我只是……”
“还想狡辩!怕做不好的心理安慰是吧?这种侥幸心理就不能有!”
北洛被训得抬不起头来,恼羞成怒:“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