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她从未忘却。”不需要指名道姓,云无月也知道北洛想问的是谁,“她的记忆一直封存在梦域当中。她的精神力虽然较常人远远强韧,但毕竟有限,又在梦域的构建上折损了不少,不能负载过多的记忆,所以无法想起来。”
这种种族上天生的隔阂令人无力,强如辟邪,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过……”云无月又说,“当初巫炤二人在梦域中残留了不少神魂之力,倘若能够融合这部分力量,她自然就会记起过去的记忆。”
“……没有别的办法吗?”北洛感到一阵不适,简直要对上古相关的一切应激了,“我记得,她似乎能够吞噬他人的梦境和精神力量?我可以……”
喂养她。
云无月静静地看向他,顿了一会儿,才说:“这涉及神魂本源的力量,并非普通的精神力足以弥补的。”
“……我明白了。”
——若在原本的剧情中,北洛往返鄢陵、天鹿城连番奋战,妖力崩溃亦或者说是神魂崩溃之际接收到缙云残魂的力量,天然就对神魂中的记忆接受度更高;可如今,天鹿城并未被巫炤暗算、倾城而战,巫炤更是在黎行晚的梦域中自行颓败了,最紧张的时候就是去打个魔化狼妖,也就洒洒水吧……本身并无神魂缺陷的他,对那些属于缙云的上古记忆更加排斥。
若要北洛来说,他是不在乎把自己找回的上辈子的记忆神魂献祭掉,换取黎行晚梦域百年的记忆的;但这份记忆神魂毕竟还承载着许多其他的东西,即便过了四千年,仍有人无比珍视……
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将其当做私人物品随意处理了。
可缙云与云无月……
最初去喂养野生的小魇兽,确实是无心而为的事情;他时不时就会投喂路上的小动物,能记住小魇兽完全是因为它外表特别,而且方圆千里都没有同族。
——如果是两只小兔子摆在他面前,缙云绝对认不出自己曾经喂过哪一只。
而且,兔子不太通灵性,面对他除了本能的恐惧与瑟瑟发抖的臣服什么都不会有,缙云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他想要的是真心的陪伴,不是囚困与强制驯养,哪怕小动物也是一样。
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一直很多,只是碍于他的武力贡献而没有声张,常年在外出任务的他也根本没空听这些废话;但等他闲下来了,流言就再度兴起,频频传入他的耳中了。
缙云不想解释,只要不挑衅到他眼前,甚至懒得计较。
后来从魔之骸回来,很长时间都被按在轩辕丘静养,日常参与一下训练教学,偶尔带队做点简单的巡逻打猎护卫任务,整个人闲得发霉,才常常往白梦泽跑。
逃离了人间的喧嚣,唯有静谧的陪伴。
在这样缥缈的平和生活中,他渐渐将嫘祖抛之脑后——直到有一天,小魇兽希望他能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他心中一跳,立刻拒绝了。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再……我不能给你取名。”
虽然,一直以来他对小魇兽都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但直到此刻,他再次深刻地感受到他们二人命运的相似。
他拒绝取名,本质上是拒绝了更进一步的关系,而小魇兽对此并无选择的能力——这不是正像嫘祖对他们之间感情关系的无声掌控吗?
原来如此……当初的他在嫘祖眼中也是同样弱小吧?那种源自弱小的依赖,源自无能的崇拜,源自无知的盲目,怎么会被她所接受呢?只是温柔而无声的回避罢了。
“……不过以后你可以自己起个名字,如果你喜欢这个字,就把它放到里面去。”
说得就好像这个“云”字与他无关一样。
可其实他想要被记住,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只是从来不懂得如何去表达,也害怕自己坦露的愿望会成为被人攻击的软肋,不知不觉间,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此时在安逸中流露出蛛丝马迹,心中还在安慰自己——
妖的寿命很长,它会忘记的。
北洛不知该如何去描述这样复杂的感情,它已经被漫长的时间、被生与死稀释得太过淡薄,再怎么用言语复现,都太过厚重和暧昧,他并不想给云无月这样的错觉,缙云也不想。
所幸云无月也无意执着这样的答案,她只是说:
“缙云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过去的未尽之言,如今借他人之口说出来,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所以没有必要代替他来道别。
云无月说:“记忆的事,我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