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生,沈宁音高嫁昌平侯府,陈家肯定巴不得叫女儿贴上来。
沈宁音皱了皱眉。淡淡开口道:“不是给陈五姑娘的,是给陈大人。”
“染竹你亲自交到陈大人手里,莫给了别人。”
染竹见她表情认真,猜那陈五姑娘大约是哪儿讨了自家主子的嫌,便也收了笑,恭恭敬敬退出去:“是。”
陈家捧高踩低,对前世远嫁姑苏的沈宁音来说什么都不是。而现在,她是侍郎府高高在上的小姐,是昌平侯少夫人,陈家算是资源人脉,不用白不用。
既然要做人情,那便不能通过侍郎府,沈宁音要把这些都拿捏在自个儿手里。
傍晚,红彤彤的火云烧在天边。
天井里的花园染上了一层轻盈的暖色,有清脆的虫鸣自花草阴影中逸出。
秦耀阳刚过回廊,一抬眼就瞧见了等在二门前的女娘。
暖红色的光晕洒落在女子的云鬓、襦裙,把袅娜的轮廓勾勒出一丝温婉的宝像,端庄不可亵渎。
秦耀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到近处,他看见女子款款迎上来:“夫君。”
声音仿似比昨日更添了柔婉动听。
“恩。”秦耀阳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喉咙有些发干。他清了清嗓子:“有事?”
沈宁音笑着摇摇头:“今儿是听说夫君一早就去了宫里,妾身炖了燕窝,还温着,夫君可要去祁秀院用些?”
秦耀阳有些意外,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沈宁音却也不着急,只在旁边儿等着他答应。
前世,沈弦思骄纵,稍有不快就爱写信回家诉说,沈宁音后来也听了些风言风语,知道每次秦耀阳遇到不好的事儿就喜欢去小书房。
那小书房僻静,紧挨着兰心居。沈宁音觉着可能没那么简单。
昨日没能让周婉伤筋动骨,她又有那位元妃娘娘做靠山,若是再叫秦耀阳见了她,那可真要白折腾一场。
正所谓见面三分情,他俩本就有首尾,沈宁音是断断不能再放秦耀阳见周婉的。
至少,回门之前不可以。
良久,沈宁音终于听着秦耀阳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回了祁秀院。
当夜,秦耀阳照旧是宿下了。
沈宁音第二日起床梳洗时,就听着染竹绘声绘色说着兰心居那边儿的动静,说是周婉摔了好些个碗盏青瓷,库房里的婆子紧赶着给送了一整套去。
听到这儿,沈宁音插步摇的手顿了顿,不禁想起沈弦思来,骄纵如她,也爱极了砸东西。
周婉平日里所有的伪装,原也会在背后的细节处无所遁形。
前世,同样骄纵的两个女人,秦耀阳没爱过沈弦思一刻,却爱了周婉一辈子,这女人还是有本事的,至少她能装得长长久久。
可若是,她装不下去呢?
……
“少夫人,信。”兰香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封信。
沈宁音捏在手里就嗅到了浅淡的香草味。
这味道她熟,是上京城女眷们爱用的纸笺,拿香草煨过的汁水熏染,香气中带着淡淡的甜。
沈宁音皱紧了眉头,目光落在了兰香脸上。
兰香脸上的尴尬掩饰不住,立马跪在地上:“少夫人,不关奴婢的事。”
“奴婢真的是将信交到了陈大人的手里,只是……”
沈宁音将信抽出来,一面看一面问:“只是什么?”她声线偏温软,可一旦压抑低冷下来,自有一股子前世掌家夫人的不怒自威。
兰香听得汗流浃背,慌忙解释:“只是那陈五姑娘当时也在场。”
沈宁音沉默下来,信笺上除了寒暄,还约了她去碎月楼小聚。
依着陈青霜的性子,主动邀约,几乎不可能。想来是那陈大人的意思。
沈宁音卖了陈大人一个大人情,知会了一个重要乱党的下落。这是前世得知的情报。她要用这个,换那位皇城司副使出诏狱。
若说陈大人一个五品官就能决定一个诏狱囚犯的赦免,那倒是抬举他了。但副使身上的罪名便是捉拿钦犯不利,并非什么冒犯侯府。
这线索,无妨抓不抓得到,于皇城司都是大功劳。再加上那位能做到副使位置,背后必定有后台。陈大人是个会钻营的,沈宁音相信他一定能找得到门路递上去。
里子有了,再有沈定山出面做个面子,圣人有了台阶,副使放了,昌平侯自然能回得来。
沈宁音唯独没想到陈大人会叫陈青霜来邀约自己。她有心推了,但想着如今要陈大人办事,若这次推拒,怕不是要叫他心中不安,办事也难免不上心。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沈宁音凝眉吩咐:“罢了,你先下去备马车。”
碎月楼极雅致,茶点也出色,素日里沈宁音在上京做姑娘的时候常来。倒也并非喜欢,只因贵女们喜欢在这儿开些个茶会诗会的。
巳时已经不早,初秋的阳光还有些热,沈宁音挽着绿色批帛,粉裙翠衫,云鬓花钿,她这样的模样气质,便是没有浓妆着锦,也是顾盼风流,宝华月辉。
与从前闺阁中,是大不相同了。
再次踏足碎月楼,沈宁音看那红柱绿瓦,是真真隔世的。
那些熟稔打着招呼的伙计大约不明白,前阵子才见过的侍郎小姐,此刻缘何看着他们的表情会如此陌生又古怪。
随着雅间门被推开,金色的阳光从宽大的窗户里流泻进来,透过屏风,明亮得晃眼。
沈宁音略微熟悉了光亮,就看见了屏风后似乎是两个身影。
约莫听着了动静,两人都站了起来。
一高一矮。